却说这老树环合,浓雾蔽日,顶这个美人脑袋的毒蛇,就像是潮水般的一样,顺着老宅的瓦砾门缝,哗啦啦地朝着外头淌。梁布泉拎着个鹰嘴匕首,咬牙切齿地朝着自己腕子上就划了一刀。
并不是说梁布泉叫这群美女蛇给逼的无路可走,跟这自残呢。
他这一刀下去,一来是为了让自己在这无边无际的白瘴里头保持冷静,二来也是为了拿自己的鲜血,给这柄宝刀开开刃。
有人这会要问了,听那些个武林仙侠列传,倒是有过神器认主,以血喂刀的说法。可是这梁布泉一个走山趟岭的挖金人,怎么也学起了武林豪杰的路子,玩起了这出呢?
您要是这么想,那可就有所不知了。
要说起来沾血喂刀的根源,那还得是这些个混迹于江湖之中的术门中人。想当年姜子牙姜老太公辅佐文王剑指朝歌的时候,一路上遇见的神仙妖魔,哪个不是靠这门手段布置的阵眼法宝?
这割破了皮囊滴血喂刀,一来是靠着人身体里的那股子精气,唤醒阵眼当中的灵觉,再一个接凡是需要靠鲜血运转起来的大阵,那都是个顶个的凶残诡谲。先拿鲜血为了这阵眼当中的镇物,也是给布阵者自己留条后路。
就好比是告诉这阵法当中的种种灵识,叫醒你们几个的人是我,动起手来看清楚咯,可千万别伤咯自己人。
那帮盯着人头的美女蛇,一个个地还没反映过味来,张着腥红的大嘴吐着信子,没完没了地念叨着梁布泉的名字。
这个说:“梁老弟啊,你应个声啊!总是不说话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那个道:“我难道不美吗?你怎么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梁布泉心说了:我美你个姥姥啊!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个死德行,披肩长发还翻翻个大眼皮子,活像是老坟里头那女鬼!老子看你一眼都他娘的反胃,你跟美人有个毛的关系!
要说这些个美女蛇已经把梁布泉给团团包围了,此时的梁布泉,还不是砧板上的鱼,热锅里的蛤蟆一样任人宰割吗?
这群美女蛇,干嘛不直接扑上来给这梁布泉咬死,再者说喷出毒液,先融了梁布泉的骨血,接着围着那摊肉汤挨个舔呗?
这美女蛇邪性就邪性在这。
它们碍着梁布泉用刀在脚底下画出来的禁制,不敢贸然上前,而口中的剧毒都是有数的,今儿个喷到了梁布泉身上,改日再碰见一伙没长眼睛的寻山客,它的毒囊里头,可就没了保命的家伙。
都说一个和尚有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这会聚上来的美女蛇越来越多,你等着我动手,我等着他动手,都在算计着自己毒囊里头的那点宝贝,谁也不敢做那只出头鸟。
再一个,顶着人头的蛇,自然是有别于山野里头的其它凶禽猛兽。
第一个贸然闯进禁制里的美女蛇,已经被莫名其妙地切成了十来段。万一这一口毒液喷出去,浇不到梁布泉的身上,反而被空气给莫名其妙地弹回啦,那可不好看了。
从北宋那会开始,民间的杂谈野史里头,就提到过美女蛇这种东西。
这玩意的可怕之处,一不在头顶人脸,二不在口含毒物,三不在毒液溶身,四不在操控行骸傀儡。您若是碰巧翻看过几本古典异志的话,兴许也听说过。
美女蛇杀人,向来考的都是说话。
深山老林里头,如果碰见有人叫你的名字,四下张望的时候又见不着人。如果您没喝多听错的话,很大概率就是这美女蛇搞的鬼。
被呼唤了名字的人,如果开口应声,那就算是着了它的道。回到家里不过三日,肯定就得暴毙当场。如果再有个仵作下来剖尸检查的话,便不难发现,这人虽然表面看上去完好如初,一刀破开肚子,那里头保准是一滩黑水,肠穿肚烂。
一直到现在为止,就连道门众人都不知道美女蛇使得这叫个什么样的术法。只知道,夜深人静莫回头,荒山老路是鬼点名。
梁布泉自然也不是处处江湖的皮子,在心里面念叨说,不用你们几瓣烂蒜在我这嘚瑟,你等老子的援军到了,让你们一个个地吃不了兜着走!
心思念及,他是牟足了劲,一刀就给那杆鹰嘴匕首插进了土里。
只听得“锵啷啷”一声离人入土,也不知是打哪吹来了一股子罡风,霎时之间就给梁布泉脚下的那一圈刀痕给吹了个无影无踪。
群蛇见状刚要上前去撕咬梁布泉的脖子,遮天蔽日的白雾转瞬之间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手推开了似的,瞬间向后蔓延,没一会儿的功夫,整间大宅,外加四合二三十丈的地头,被这股罡风吹的是干净剔透,再也没了一丝一毫的浓烟毒瘴。
“一盏天明两仪开,三山五岳清风来……”
眼瞅着贾镜带着杜老四那一伙人呼哧带喘地跑到了宅子旁边,梁布泉赶紧拿手对他们比划,示意他们绕着宅子快点把那几根木棍子插好。
“二仪为佑,循环赫奕,闻得千山水,遍听五雷风。”
说话的功夫,棍子也叫人插好了。
就听群蛇们张着大嘴朝天上是一阵嘶鸣,大宅内外的泥土霎时之间就像是埋了什么活物一般,开始地动山摇似的剧烈抖动了起来,眨眼的功夫,数之不尽的骷髅行骸,便从土里头龇牙咧嘴地爬了出来。
与之同时,贾镜赶紧把刚刚找见的两块石头朝着梁布泉死命地扔了过去。
也不管那山呼海啸一涌而来的行骸骷髅,梁布泉是纵身一跃接住了那两块石头,将其中的一块给扔到了地上,轮圆了胳膊,又将另外一块给重重地砸到那块石头上。
“长飙鸣!”
两石交击,就听“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动。
那杆鹰嘴匕首几乎在同一时间猛然一动,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吟以匕首为心顿时向四面八方是狂飙而去。
围绕着大宅的数丈之内,仿佛瞬间腾起了一片有如实质一般的无形屏障,那数之不尽的行骸和毒蛇,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地僵在原处是动也不动。
下一秒,平地上无缘无故地腾起了一阵烟尘,似乎是有什么无形的巨斧从当天至上硬生生地拍了下来。再看那群行骸怪蛇,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活生生地砸成了遍地的骨渣烂肉。
待到烟尘散尽,几个人才见到了一身是血,犹如杀神临世的梁布泉。
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宅子还是那个老宅,只是原来的黄土地,已经给鲜血染得通红。
“我日他奶奶个炮仗的……梁老弟,你他娘的厉害起来了啊!这他娘的是啥……这不比飞机大炮都好使啊!”
杜老四瞪着个牛眼,咧着大嘴一边大笑,一边就要往林子里头走,“我日他个奶奶的,梁老弟,你他娘的是不知道啊,我跟老马在林子里头,险些就叫那些个骷髅给她娘的吃了!没成想,我们子弹都不好使的玩意,到了你这,三下五除二的就给……”
“别过来!”
杜老四前脚刚要跨过那圈木棍,梁布泉抬手就给他拦在了外头,“你以为那圈棍子是为谁插上去的?不想跟这群怪蛇一个下场,你就乖乖地在外头站着,等我的指令!”
紧跟着,梁布泉才像是虚脱了一般地瘫软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把手搭在鹰嘴匕首上,使了半天的力气,愣是没能把那刀子给拔出来。
“奶奶个孙子的……没成想那老家伙交给我的阵法这么厉害。”
当日在观音山上,老猎户曾经叮嘱过梁布泉,说是闻字诀的点仙排阵,有着四样法宝。
长飚能鸣,焚轮能动,方舆可起,碧落可同。
一风,一火,一土,一天空,这是金门四脉的吃饭家伙,也是闻字诀保命的四种阵法,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动用此阵。
梁布泉虽然有过嗅风布阵的基础,可这四种大阵,乃是寄血为兵的凶险阵法,稍有差池,恐怕大阵启动之时,就是他命丧九泉之日。
梁布泉一开始还当是那老头在吹牛,可是今天看起来,如果没有那保命的长飚一鸣,恐怕他们几个也得像是先前那些个被周老太爷请到山里的摸金客一样,有命上山,没命回家。
他又使劲拽了把那杆匕首,可这匕首就像是焊死在土里头一样,任是他如何努力,偏偏就是分毫不动。
杜老四跟得久了,多多少少也学到了一点术门当中的道理,他盘腿坐在地上,捅了捅旁边的马士图:“那杆匕首,别就是梁兄弟这大阵里头的镇物吧……哎你说,这群骷髅跟怪蛇,都让大阵给拍死了,咋偏偏就他没事呢?”
“废话!”
马士图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要是大阵能把阵主给弄死咯,谁他娘的把阵法传下来的啊,不懂你就别说话了。你看我,我就一声都不吭。”
“也是啊……我咋就没想到呢!都他娘的是那伙骷髅给害的,娘了个炮仗的,我他娘的让你个傻子给数落了一边。”
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闷子,梁布泉却突然冲着几人没好气地大喊了一声。
刚刚经历过美女蛇点名,几个人还没从惊惧里头回过神来。一听梁布泉这么喊,杜老四抬手就把腰上的响子给拽了出来:“咋了梁兄弟,还他娘的有怪物?”
“不是……”
梁布泉红着个老脸,挠了挠鼻翼,“你们还有吃的吗,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