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你这小崽子可真能给爷爷我找麻烦!”
恍恍惚惚间,梁布泉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蛄窑村的幻境当中,梁文生和灰袍青年正蹲在他的边上,黄三太爷则是一脸口是心非地抱着膀子站在梁文生的后头,那双浅绿色的瞳仁半眯着,似乎是在关切地望着梁布泉,又似乎是在瞑目静心地思考着什么问题。
梁布泉觉得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的,刚想伸手去挠两下,却叫那灰袍青年给一把攥住了腕子:“恩公别动,你脖子上有伤,我正让崽子们给你处理伤口呢……”
崽子?
梁布泉涣散的瞳仁直到这一刻才终于聚焦,他看着面前的这位容貌平常,谈吐却颇为谦和的年轻人,挣扎着就要从地上坐起来:“蚁兄,我又……回来了?虫母呢?那个该死的狗屁母主大人呢?”
不等这虫王说话,黄三太爷倒是先冷哼了一声:“虫母?你小子行啊!给爷们几个全都拒在了你的脑子里头,连那恶心人的虫母都叫你给消化了……我他娘的就是欠!你说我当时得得嗖嗖地给你练什么体呢?本寻思着借着你的手,把那二十八道仙梁都给捋顺清楚了,省着当年的事再他娘的没头没脑地发生,结果倒好,把老子自己也给搭进去了。我是千算万算没想到,你个大晚上都不敢出去尿尿的鹌鹑,给逼到份上了也他娘的能疯成这样。登了仙台的正仙也是你说吃就能吃的?他娘的这事我可管不了了,得罪了那条死虫子,你等着遭殃把你!”
梁文生听了这话似乎也是满肚子的窝囊气,握着拳头咣当一声就给杵在了地上:“早就说过,别把我儿子给牵扯到这里头来,你们不听啊!我他娘的说啥你们都不听,老子在通书里头隐忍了这么长时间为的是啥?为的就是可着我一个人遭罪,别他娘的连累了后辈的人。到头来人算不如天算,偏有你这么个多事的主在,是一步一步领着我家孩子往火坑里头跳!现在你说不管就不管了?你他娘的良心呢?”
“良心?!”
黄三太爷的眼珠子一瞪,那幽绿的瞳仁就像是刀子一样剐着梁文生的魂,“你个兵解野仙,小心你的舌头!老子要是没良心,从始至终就不该卷进这次事里头来!你儿子身上扛了多少因果,别人不知道,你他娘的自己还不知道吗?要怨的话,你这事也怨不到老子的头上来。他娘的这神州大地万万年基业所攒下的龙运气数,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个金门的人没完没了地倒泄天罡,何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丙辰年那宗事,就是你们几个老小子办事不周,上厕所擦不干脏东西,才留下的这些个罗乱。娘了个巴子的,龙脉上的宝贝你们都敢乱动,你们是真他娘的反了天了!这小子要是不登仙台的话,还咋他娘的跟通书的那伙人斗?你们老小子几个死的死,伤的伤,就连金门的那几处要诀都穿不利索,你指着这些个小崽子对付龙祸?你等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出来插手呢?”
梁布泉在旁是越听越迷糊,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头那种酥麻瘙痒的感觉逐渐缓解,这才在蚁王的搀扶下缓缓地直起了腰:“爷,爹,你们在这说啥呢?我咋一句话都听不懂啊?”
黄三太爷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用不着听懂!”
梁文生也没好气地在旁应和:“跟你没关系!”
梁布泉瞧着这俩老小孩现在似乎是正在气头上,也不好追着屁股纹个没完,就只能是再把话题给引到蚁王的身上,期待着能从他的嘴里问出点啥有用的线索。可是直巴地问,又担心叫这两个老狐狸给看出端倪来,就只能是先以旁的无关紧要的话题作为切口,就好比说:“蚁兄啊,没成想……我这又回来了。”
蚁王在那头勾了勾嘴角还没等说话,黄三太爷又是打牙缝里头冷哼了一声:“可不是吗,你小子多能啊!啥天下苍生的事我管不着,啥我他娘的就是看你不顺眼!你小子多有本事啊,你小子看谁顺眼啊!老子我这么帮你,结果呢?结果不还是叫你给困在这里头了?”
梁布泉挑了挑眉,笑道:“爷,您是夺了天地造化的金仙。我姓梁的何德何能拘住您啊,这里头您还不是说走就走,想留就留的事?”
老黄家的这群老仙甭看是脾气酸性不好接触,但其实一个个地都是顺毛驴,你只要哄着它们说话,只要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它们大抵也懒得跟常人一般计较。梁布泉虽说不是出马仙的正规子弟,但在咋说也和这老仙接触过一段时间了,老仙只要发火,那啥都不用想,闭着眼睛乱捧一通是准保没错。
见着老仙仍是闭着眼睛不爱搭理他,梁布泉紧跟着又道:“我的三爷爷啊,您还生气呢?您宽宏大量法力高强,您与天同寿仁爱八方,就您这种曾经和玉皇大帝一起上过战场打过仙架的真身金仙,哪能跟我这种黄嘴丫子都没退净的小人物一般计较呢?那虫母先前是实在把我逼到份上了,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您是了解我的,我一个怕疼,二来也怕死,我哪能一心想要把您给拘起来啊!退一万步讲,我就是有哪个贼心,就真是想要把您给拘在我的脑子里头,我也没那个贼本事啊不是?您消消气,实在不成,您打我一顿?”
话说到这,梁布泉竟真的舔着个脸凑到了黄三太爷的手边。后者又是狠狠地白了梁布泉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脸上的那点笑模样就跟打个喷嚏似的,说没就没:“你别在这跟我臭贫,你闯了大祸了知道吗?就是老仙我,也他娘的保不住你了,知道吗?”
“啊?还有这事?!”
吃了虫母虫嗣,又一刀剁了那虫母的分神,梁布泉就是用后脚跟想也能掂量的出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可是话再说回来,他前面对那黄三太爷的一通乱捧也不是瞎说的,东北五大仙家之所以能让胡家和黄家排在前头,那也不是没啥道理的事。黄三太爷的本事,兴许是南方那些同胞不了解,可是生在北方的梁布泉心里头可是跟个明镜一样。
凡间的大事小情,只要不是关乎于天理生死,黄家仙多少都能插手一二,这黄三太爷又是黄家老祖宗级别的人物,天底下的事,只有他想不想管,还真是不可能没有他管不了的。
梁布泉顺着方才的话头又道:“爷,您有多大的能耐可不用在我这藏着掖着,我不就是吃了个虫母野仙吗?还至于给您都吓成这样?咋的?这虫母在当年是玉皇大帝身上的虱子啊,它再有后台,还能有老子的靠山硬?”
“你别跟着拍马屁了啊,老子我不爱听!”
黄三太爷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脸上却早就笑开了花,他拿脚又轻轻地踢了旁边的梁文生一下,接着幽幽道,“瞧瞧你家这崽子多懂事?犯了多大的错咱先撂在一边,至少人家有个话吧?哪像你个茅坑里的石头,刚当了个狗屁尸解仙就他娘的敢跟爷爷我叫板?要不是念在你们金门老祖宗跟我还有点矫情,老子早就给你撕了!”
梁文生的眼珠子一瞪,作势就又要顶撞两句,让梁布泉赶紧一把擒住了胳膊:“爹,那啥……你这脚……挺好的啊?”
梁文生让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给问得发蒙:“啊?我脚?我的脚挺好的啊?”
黄三太爷一瞥大嘴:“你爹他就是个木头,知道不?甭在这给你爹打马虎眼了,爷爷我不能对他咋样,虽说这老小子不懂人事,不说人话,但在咋说还他娘的能算个正人君子。这傻玩意平素这么跟我说话都习惯了,老仙我就是痛快痛快嘴,你别吃心。”
梁布泉又立马陪着笑道:“老仙您宽宏大量,您心胸宽广,您说的是!”
“可是小崽子,我可把话给你说在头了,虫母那玩意虽说没啥厉害的后台,论起本事来,那肯定也和你仙爷爷比不了,但是不妨碍他们那伙野仙的数目多啊!我说你闯了大祸,那祸不在它头顶上还有谁,祸在跟他一样想要入世的有成千上万个!”
黄三太爷眯着眼睛又是幽幽道,“老子的一天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能放在你身上的,也就只能是这一个分神。现在你小子把我的分神给拘起来了,老子能帮你的地方,少之又少。别说老仙我不地道,天底下拜我供我,指着我给他平事的可不止你一个,再者说了……你也知道我家的崽子那一个个地都他娘是惹祸的主,你要让老子一心一意地保着你,护着你,这不现实!”
梁布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三爷爷。”
“好在你现如今多少埋进了仙台一条腿,这分神能有的一点本事,你能用多少,就他娘的用多少。放心,解决你一个小崽子的麻烦,还用不了爷爷我太多的法力。只不过你得给我记好了一件事。”
梁布泉伸着脖子满脸恳切地正色道:“我听着呢,您说!”
“二十八道仙梁里的东西,他原本在哪,你就给老子原原本本地放在哪。别他娘的乱动,也别他娘的起刺给里面的东西换了。通书那伙人没什么好东西,梁上的宝贝,有不少都落进了他们的手里,你呢……的给老子我抢回来,完后在原原本本地塞回梁子里。”
黄三太爷说到这突然顿了顿,“你丢的那把刀,对于仙梁而言并不重要,但是梁子里挖出来的宝,有多少钱,你他娘的就得往回吐出多少钱。别怪爷爷我难为你,这龙岭二十八梁,少了一厘钱的宝贝都要出大乱子,二十八道仙梁,这本来就是个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