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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母夜叉

寻金铁卷 香煎带鱼 3714 2024-02-27 20:32

  梁布泉不是仵作,自然不懂验尸当中熏烟打伞,开棺启尸的种种忌讳门道。换句话说,他这么大包大揽地要把吴老三从坟里给启出来,其实自己心里面也不知道对着尸体应当从哪下手。

  有人说了,他既然不懂得验尸,那他干嘛还要提起这一茬呢?

  您换个角度想想,梁布泉不懂得验尸,难道他冯三爷就懂吗?

  梁布泉之所以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兹要是瞧见了尸体,就一定能找见凶手在哪,其中的原因无他。

  第一个,是因为他早先在碃子里头就曾经给那六具尸体,做过一次简单的查验。经过了狼口岗子的那场恶战,他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兴许他先前的推断,在一开始就范了方向性的错误。

  他先前最闹不明白的就是,到底是只什么样的怪物,能够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能在刹那之间完成取舌杀人,并且不着痕迹地从碃道里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记得自己曾在赵友忠的嘴里面,听说过这么一只邪门的怪物。

  如果这种怪物当真懂得什么迷人心智入梦杀人的手段,大可以在任何时候对人类动手。它既然只选择在夜晚对人类展开袭击,只能证明这种怪物还有所顾忌,它对自己的实力并非绝对的自信,它需要避开群众的目光,在人类警惕心最为放松的时候才有胆量下手。

  就像狼群懂得战略性撤退,两面包夹的战术一样。城府深沉如狼头军师,尚且懂得借助风雪突袭它们的营寨,谁又可以确定,那只潜伏在暗处的怪物,肯定是一只而不是一群呢?

  换做这个角度来思考问题,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就立刻迎刃而解了。

  那六个崽子之所以会连手上的响子都没放出声来,很有可能是突然之间遭到了一群怪物的袭击;那个怪物之所以会避开六双眼睛的侦查突袭成功,很有可能是因为它们本来长得就很小很不起眼,它们兴许只是一群爱吃舌头的怪虫子,兴许是一群饿疯了的老鼠甚至有可能是一窝食性古怪的毒蛇。

  总而言之,确定了怪物的体型不大以后,他至少明白了查验尸体的大致方向了。多亏了赵友忠传给了他一副好鼻子,老鼠毒蛇和虫子的气味,可是根本就不一样的。

  然而这第一条虽然看起来有理有据,却并不能够让梁布泉毫无顾忌地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和冯三爷对赌。

  第二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原因。还是在于他这些年来,对家里死了人的苦主心气的研究。

  人活于世,有三大恶:杀人父母夺人妻儿刨人祖坟。

  中国自古以来都讲究个入土为安,死者为大。早年山东造灾,饿死的病死的人数不胜数。赵友忠做的尽是些个行脚的江湖买卖,替人算过命,帮人诊过脉,给活人选阳宅,为死人点阴宅的事,也做过不老少。家里面死了人的苦主,就是饿得前胸贴了后背,一张肉脸上除了皮就是骨头了,也没想过从自己亲人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煲汤。甚至等到下棺合土的那天,家里边还得派出几个人轮番趴在坟头上守夜。这一来是为了最后再给死人尽尽孝,二来也是担心村里会有那么几个饿疯了的家伙,趁黑刨坟,再给自己家的亲人掏出来吃肉。

  您还真别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累年灾荒,历史上易子而食的事情不在少数。梁布泉他们爷俩,还真曾亲眼见过一家抓到了个偷尸贼。当时天色太黑,本家的人虽说点着火把,但是人摞人人挤人,他们爷俩终究也没看清楚那贼人的长相。只知道本家的那个年轻的寡妇,是一边骂着贼人的祖宗,一面和众人一起对着那个偷尸贼拳打脚踢。那贼人疼的嗓子都给喊哑了,嚎叫出来的动静,就比老猫子嚎丧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起来凄厉的更胜鬼哭,直让人起鸡皮疙瘩。人堆里的那个偷尸贼,从求饶被打到骂娘,从骂娘又被打到哀嚎,最后连嚎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才让那本家人又给扔到了墓坑里头,再给自己家的故人重新换了副薄皮棺材,装衣入殓,把棺材压在那个贼人的身上,给一柄埋了。

  所以说,刨坟掘墓这种事有损阴德,万一被人抓住,剁了两手挑断了脚筋都算是轻的。真遇着向上头那样心狠手辣的主,一条小命丢了不说,还得替人家抗几世几代的棺材。

  梁布泉曾经听杜老四讲过这粮台老吴的家事,别看这老家伙平日在绺子里头不显山也不露水,整个佛顶珠的四梁八柱里面,就属他吴老三的家丁最为全和。这老小子身边陪着两位压寨夫人,大太太姓齐,今年三十有五,是个胖头肿脸的母老虎,别看平日里吴老三在人前人五人六的,回到家里头,见了那只齐老虎,就活像是耗子见了猫,连个屁都不敢放。

  二太太姓王,今年才堪堪二十出头,生的是俊俏水灵,贤良淑德。也不知是看上吴老三的哪一点了,对这老小子是言听计从,前年还替吴老三抱了个大胖小子。按说齐老虎在家里头说一不二,应当容不下家里面多了个王氏吧?可那王氏也不知是给这对夫妻俩下了什么迷魂药,齐老虎在绺子里头出了名的霸道,可偏偏和二太太王氏私交甚好,平时总以姐妹相称,有些时候看见了吴老三对二太太王氏颐指气使,齐老虎甚至还会替她的这位妹妹出头。

  历来家里刚死过人的苦主,都不愿意再有人折腾死者。既然那齐老虎的脾气这般火爆,听说梁布泉要带人刨了吴老三的坟,肯定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她要是肯来,梁布泉就有自信能从这对寡妇的嘴里,套出点有价值的信息出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冯三爷前脚刚命人去请出吴老三的尸体,齐老虎后脚就领着二太太王氏,从正门杀了进来。

  俩人是一身素衣,头戴白布;二太太的怀里正抱着个刚满一岁的大胖小子,齐老虎一手拽着二太太,另一只手拎着个一尺来长的扎草柴刀,站在门口横眉立目,扬起大刀指着屋里的一种爷们扯着脖子嚷道:“谁他娘的要刨我家老吴的坟,敢作敢当才叫个爷们!别让奶奶我瞧不起,说要给我家老吴砸棺材刨坟的那个王八犊子,你给奶奶站出来!”

  梁布泉瞥了一眼冯三爷,这个在绺子里头呼风唤雨的总瓢把子,看见了齐老虎恐怕都觉得头疼,这会儿涨红了个老脸,笑起来的模样比哭都难看:“弟妹啊,咱有话好好说!都自家兄弟,你咋又把这柴刀给拎出来了呢?咱这不也是为了让老三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吗,找人检查检查尸体,兴许能帮着咱们找出凶手来呢?”

  “好啊,好你个冯老三啊!合着挖坟掘尸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冯三爷故意没把梁布泉给抖落出来,兴许正是像以此来印证他冯三爷在绺子里头说一不二的威望,只可惜着齐老虎名不虚传,那是开着包子铺的孙二娘,更胜夜叉那般的母张飞。

  她压根也没打算给冯三爷面子,一把撒开了二太太,拖着柴刀就往冯三爷的身边走:“咋的?我家老吴前脚刚死,尸骨未寒啊,你就寻思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我告诉你冯老三,别人怕你,奶奶我可不怕你!反正我家妹妹已经给他们老吴家留了种,我们两个当娘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你要让我家老吴死的不消停,我他娘的也不让你这佛顶珠消停!”

  齐老虎本来身材就像是杜老四那样膀大腰圆,此番拖着个柴刀步步紧逼,看那架势甚至比梁山泊上的黑李逵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冯三爷碍于面子不敢往后撤,可是这会功夫竟然被个妇道人家给吓得坐到了椅子上。

  这时候正是梁布泉表演的机会,他当然不能让齐老虎真正地接触到冯三爷,所以在这母夜叉逼到且近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横跨了一步,挡在了她和冯三爷的中间。

  齐老虎倒是没有躲闪的意思,肉乎乎的肩膀迎头撞上了梁布泉的胸口,直给梁布泉撞得闷哼了一声。

  这女人倒是没有道歉的意思,扬起脑袋歪着脖子瞪着梁布泉:“好狗不挡道!”

  梁布泉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胸口,苦笑着吸了吸鼻子:“我不是狗。”

  “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齐老虎拿着根白萝卜一样的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戳着梁布泉的心窝子,“你挡了奶奶的道了,给奶奶闪开!”

  梁布泉自然是不能闪开:“我只觉得,你在绺子里头这么作妖,其实也没啥大用。人都死了,你这是作给谁看呢?”

  齐老虎的一双膀子足有千钧的力道,抡起手里的柴刀“咣当”一声,就架在了梁布泉的脖子上:“小崽子,你活拧了是不是?你再他娘的说一遍?”

  “你这刀倒是该保养了,昨天刚拿他切完猪草,恐怕还用它砍过木头?等会啊……应当砍的是松树,咱秧子房后山的林子里头还有红松吗?闻这味……砍下来的那块木料子好像不小啊!”

  梁布泉动了动鼻子,接着道,“你用的是凤祥记的胭脂,那的胭脂虽然贵,但是不太好,他们往里头可没少搀假料,这两天你的脸蛋/子总是在夜里刺挠吧?昨晚上吴爷不是跟你睡的?二太太……二太太身上倒是有点他的味,昨晚上吴爷找过二太太?”

  这回聚义堂的众人可就都傻了,这两个妇人拿看怪物的眼光看着梁布泉,沉吟了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问道:“你咋知道的?”

  梁布泉拿手指头搔了搔鼻翼:“老爷子教育的好,我长了个狗鼻子。”

  “要给吴爷验尸的人是你?”

  梁布泉点了点头:“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去你们家里头看一眼,成吗?”

  两个妇人又是沉吟了半晌,齐老虎好像猛然之间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梁布泉的胳膊就嚎上了:“我的好弟弟,你可得给我们家老吴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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