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禹王鼎原有九尊,相传夏朝初年,治水有功的夏王大禹将神州大地划分为九州,又分别用九个州牧所进献上的黄铜铸造出九尊大鼎,上刻九州名山大川与奇珍异宝的浮雕纹饰,以一鼎象征一洲,并将九尊大鼎全部汇集于昔时夏朝的首都阳城,寓意天下一统,九州同心。
这禹王鼎向来都是华夏神州对于之高王权的象征,汉朝时期的刘歆刘向父子所会编而成的《山海经》当中,万物精灵之出处也同样参照着夏朝时期对于九州的划分走向。只不过经商周一役,过春秋战国,再至秦末西楚,华夏神州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这九尊大鼎也早就散落在华夏的各个角落,再难寻得一二了。
民间盛传,这金鼎感召到了禹王的神能,已然脱胎凡物,化身为了精怪神明。梁布泉早先跟着赵友忠闯江湖的时候就曾对这禹王鼎有过一些耳闻。
相传在清末明初的时候,大西王张献忠在四川一代起事,一时间整个天府之国沦为战场,战火绵延了万万里,一时之间百姓们受这战火所累苦不堪言,有这么一个张姓的农民随难民逃至邛崃山上,只能仰仗着打猎采药为生。一日偶然遇上了放山的金客,金客念及这张农可怜,遂传了他一门嗅风之术,虽然无法从气味当中辨别金石所在,但是闻风辨认野兽数量品种缺如翻掌一般精准神验。张家得此神术,自然每次出猎都收获颇丰,自此之后这门法诀父传子,子又传孙,张家后人仰仗着这门嗅风的技术,自然成了当地远近闻名的一脉神猎手。这家人的后辈有日为了追寻一只灵兽,而误入山中禁域。
究竟何谓禁域呢?
事实上经常寻山趟岭的泥腿子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甭管您是多有经验的老猎户,还是本事多么高强的金客或者放山人,如若只是为了讨口吃食,是没人愿意朝着老林子深处走的。抛开那里头会有些个熊瞎子或者野猪等大型猛兽不谈,甭管是山魅子遮眼,还是野婆点金化人都足够常人喝上一壶的。却怎奈这张姓后生,仗着自己祖传的神技傍身,加上自己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竟然追着那只灵兽直奔了大山深处。
这里头重峦叠嶂,险峰如云,虽然到处都是野兽的气息,可是稍有不慎那就是跌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的结果。张姓后生顺着气味走了不足五十里,突然见到属于李之外的高山上登时闪过一道红光,紧接着一道火龙似的光芒在夕阳的映衬下,直若破空之箭一般地朝着他飞速袭来,一时之间天地同色,满目如焚,这后生当风一嗅,竟然辨不出这风里究竟藏着的是那种造物。大惊之下只得找一处山岩石洞小心避让。只听得耳畔恍若是雷鸣炸响,神威古荡,一尊燃着熊熊火光的巨鼎转瞬之间当空而过。巨鼎之上的兽纹浮雕即便是相隔数里都清晰可辨,而万籁具寂过后,后生在寻风嗅之,山中之物的气息竟也生生地少了一大半。
按赵友忠的话来说,这张姓后生所见到的应当就是化形成圣的一尊禹王鼎,只可惜这后生不懂得金门奇术,否则将至誊录或者默写下来,兴许就能让他们张家自此拥有些个不世之财。世间对于禹王鼎的传闻自来玄之又玄,修道的说这口大鼎上所记录的乃是通天玄妙的修真法诀;为官的说这九口大鼎乃是华夏神州的龙精所在,得一鼎则养龙气,九鼎俱全则天下归一;更有写个谣门方士盛传禹王鼎经千年的战火洗礼,已然从九尊王权之鼎,变作了浸满鲜血妖邪的凶煞之物。
但实际上,金鼎就是金鼎,不会飞天,也成不了妖怪。这九口神鼎到了今天,的确已然变成了克主的邪物,可是与那些个玄妙的凶煞妖邪倒是无关。只因为九口鼎所对应的是万万里华夏神州所有天灵地宝的准确方位,一口大鼎遍是一处藏宝图,寻得九口大鼎,并且可以辨明这九口大鼎所对应的宝物方位,他日富可敌国绝对好似探囊取物那般轻巧容易。这般详尽的藏宝图,怎可能不被些个别有用心的歹人恶徒所惦记?
所谓的克主,其实也无非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周老太爷家一楼的大厅上,就正正当当地摆着一口大鼎。几个人刚刚进门,周老太爷就指着那口大鼎笑意盈盈地发问:“小兄弟看看,我这口金鼎是否就是故老相传的那口禹王鼎?”
梁布泉连看都没看,大大咧咧地扯着贾镜做到了厅里的天鹅绒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哼了句:“是也不是。”
“哦?”
周老太爷的笑意更深,“你连看都没看就能下此定论?怎么个是也不是?”
“咱们趟岭寻山的泥腿子有些个时候不能光靠这双招子探路,眼睛能看见的地方毕竟有限,更何况有些个藏在树里,嵌在石头里,或者埋在泥巴里的东西,光靠眼睛可看不出来。”
梁布泉说着话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玩意为啥又叫讯风子啊?咱找东西靠的是闻味,并不是拿手摸,拿眼睛瞧……再一个,周先生,咱都是明白人,也甭说那些个拐弯抹角的话。财不露白这种事,就他娘的一个三岁的小孩都能明白里头的道理。您把这么个宝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客厅上,这不是捂着耳朵摸铃铛吗?”
杜老四一听来精神了:“对!我大兄弟说得对!我听过这个成语,这叫捂耳摸铛!”
“你要实在想上厕所,就问问周先生,你他娘的摸铛干你奶奶个孙子!”
梁布泉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没文化就别愣充文化人,那叫掩耳盗铃!”
杜老四的脸也不红:“啊,反正都一个意思!此地无银三百两,周老太爷知道咋回事就行呗。你跟我叫什么真呢?”
周老太爷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立马礼貌而不是尴尬地大笑了两声:“哈哈哈,没关系,这位杜……这位壮汉天真烂漫,也是可爱的很啊!”
杜老四也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揶揄之意,竟然一脸洋洋自得地拿着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马士图:“听着没有,老太爷夸我烂漫呢,说老子可爱!”
贾镜在旁边脸都要憋红了,心说你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还可爱,还烂漫?这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倒是实在有点可爱过头了。不过坐在别人家里,又给自己扮演了这么一个能人妻子贤内助的身份,她总得把戏给做到底,轻咳了几声对着周老太爷正色道:“周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把我们几个找来,应当不光是为了让梁子鉴别一下那口大鼎的真假吧?”
“快人快语,咱们做买卖的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周老太爷的笑容在脸上一闪而逝,跟着也摆出了一副认真的架势,“咱们祖上从个厨子那里学得了一门嗅风的神技,方才听闻梁兄弟也懂得嗅风辩味,兴许我们还是师出同门呐!祖上恩师曾言,他们的前人乃是在山间寻药野猎的猎户,在山上偶然之间曾有遇到过金鼎云云。鄙人祖上乃是世代书香门第,自也猜到了那金鼎究竟是个什么来路,所以历经数代才寻得了一口金鼎而已。只可惜,咱们周家遍翻古籍也看不透这鼎上的浮纹雕饰究竟写得是些个什么东西,所以见几位英雄既是江湖上的同道中人,特此想要借诸位之手来试试。”
没成想这姓周的竟然能这么痛快地把前因后果给说明白,他家里有了这么一口大鼎,鼎刻之物又与国之重宝息息相关,既然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还在大厅之上摆了个假鼎来作为掩护,他又为什么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把几懂行的人给迎进屋子里来呢?
他就不怕被别有用心的术门中人给盯上?通书想方设法地要集结更多的国之重宝,这南昌城里就放着一尊禹王金鼎,为什么那群人却没有动手来抢?因为忌惮着一个区区南昌城的首富?
这怎么可能!
梁布泉是越想越觉得后怕,忍不住把握着贾镜的那只手也紧上了半分,谁料后者竟然以同样的力道又捏了捏他的手,两人下意识地对视,却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坚定以及确认。
这家伙十有八九正是通书的人。
逃?
逃跑是不可能的,如果这周老太爷真的和通书有关,他请了几人进了家门,此刻房门紧闭正是瓮中捉鳖的最好时机,可他为什么不动手?
只要不动手,就证明他们在心里还有顾虑。
他们有顾虑,我们就有机会!
想到这里,梁布泉又是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鼻子:“周老太爷讲过的这个故事,我倒是从我爹的口中也听过一二。但是咱们坐在这光是抻脖子干聊,恐怕就是聊到明天的天光放亮也谈不出什么结果,莫不如您先把那尊鼎请出来叫我们掌掌眼?”
“金鼎的事倒是不急!”
周老太爷笑道,“我说了,为了破解这金鼎上的纹饰,我们找过的江湖中人不下百余人。只可惜他们中间大多数都是些个谣门方士,偏偏外行倒是没什么关系,在我这……”
周老太爷略略摇头,接着道,“你们现在这里吃一顿好的,我叫下人给列为打扫出一间上房,明天跟大家说说咱们的买卖究竟应当这么开始。其实在这金鼎之前,我还有件小事,需要列为帮忙操办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