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梁布泉说话实在是不着四六,贾镜和周京洋一听说梁布泉要往这深不见底的洞窟里头去,纵使后者是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会保证俩人的人身安全,他们也坚定地选择了躲在洞口外头不在朝着里面深入,还美其名曰说是要在外头替梁布泉把风。
按说这荒郊野岭除了毒蛇和虎豹豺狼,那还能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这两个把风的人真在外头见着了野兽毒蛇,就凭这个世界里头他们俩人的身手还能怎样,他们是能把这野兽给弄死,还是能叫里头的人不会遭到野兽的袭击?
不过俩人实在不愿意跟着自己,梁布泉也确实是不好生拉硬拽地带着俩人下洞窟。少了这么两个累赘,他梁布泉反倒还捞了个轻松。
下洞窟之前,梁布泉用地上的树杈子和随手可见的几粒石头子,简单地给俩人搭了个微型的阵法,其实与其把这东西给说成是阵法,倒不如说是陷阱。早先在他和赵友忠刚出山东的时候,就曾经用这个陷阱差点要了张宏山的命。
小九耀阵,斗不了山里的邪神恶鬼,但驱逐些个猛虎豺狼,还是手到擒来的。
梁布泉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俩人千万别碰这阵眼里面的东西,也千万别从阵法里头走出去,这才一个人摸黑下了洞。
这山洞里头和挖金的碃口不一样,碃道即便再怎么深入地下,那都是金匠们一锤一凿挖出来的,碃道两头再怎么着都得点着点长明灯,不至于下道之后就像是夜里瞎子上厕所一样,俩眼一抹黑。这山洞是天然形成,除去了一些个蝙蝠在里头拉的屎,接着外头的些微亮光能显出点荧光来,换做旁人是压根也寻不见路。
这梁布泉先前虽说是跟着梁文生学过一些个观山望气的本事,可是这望气和看景可不一样,望气主要凭的是一双瞧得着先天二气的招子,这个世界的梁布泉兴许是和自己的亲爹关系更差,没长了那双望气的眼睛,再加上他常年靠着坑蒙拐骗生活,打小练得跟鼻子闻味相关的童子功也给荒废了不少,梁布泉就是再怎么提着鼻子闻,也只能是嗅见一丁点有关于宝贝的气息。
也是多亏了他在上一个世界寻山趟岭子所剩下的那些个经验,身体不是原来自己的了,可是万幸的是属于上个世界的脑子还在。他在下山的途中就隐隐约约地闻见了一股子生肉味,这味道腥甜当中还带着点腐败的气息,不像是死肉,反倒像是那传说中的肉灵芝。
不论如何,这个世界的梁布泉一来没钱,二来也没本事,想要建立个属于自己的金帮,就只能靠他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肉灵芝这东西向来都是王公贵胄追求的无价之宝,如果真能叫自己给找着了,这金帮的启动资金也算是能见着点眉目了。甭管他这借来的鼻子究竟有没有闻错,有枣没枣大三杆子,万一能掏着宝贝呢?
反正现在仙梁的重宝也全都落在通书的手里头了,这没了时间赶着他的压力,梁布泉这回还反倒变得轻松了。
他就这么借着鼻子上闻的味,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洞窟里头蹚,下山洞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你得从始至终捋着一面墙往里走,中间但凡是换手换脚了,都有可能在这洞窟里头走迷了路。梁布泉一手扶着墙,一手捏着鹰嘴匕首,瞪着眼珠子抬着鼻子,没走上两步,却突然之间站定不动了。
不怕洞里有蛇,就怕洞里有风。
有风意味着这个山洞不是个死瓤子,洞窟的另一头要么就是裂了个缝,再不然就是开了个口,若是这里头是个两面联通的空蹚山洞,洞窟里头的宝贝要再想靠着这只倒霉鼻子找见,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可是前脚已经跟人家把牛皮吹出去了,他这趟下了洞窟如果认毛都没带出来,刚刚在俩人心里头建设起来的信任感,恐怕就要土崩瓦解了。
梁布泉咬了咬牙,只能是硬着头皮接着往洞窟的深处里头走了。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这梁布泉也不知是在洞里蹚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脚面子已经被洞里的积水给泡麻了,腰也跟着一个劲的生疼,总算是在这洞窟即将到底的时候,见着了一方透亮开阔的口子。
按常人来说,肯定会把这口子给当做是洞窟联通向另一头的出口,但是梁布泉在这“想当然”上头实在是吃过太多的亏,留在这豪光大盛的洞口外头,没急着跨步往里头踏,反倒是屏息静气地凝神吐纳,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
进梁子之前得先闻味,这是赵友忠早先教他的规矩。
这不闻不要紧,静下心来这么一嗅,梁布泉就只觉得自己是五内翻涌,一个劲地犯迷糊。那风里头带着的气味,就好像是个几百年没刷过牙的恶鬼喷出来的哈气,是又腥又臭还带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馊味,梁布泉当下是心中大惊,作势便横起了手中的鹰嘴匕首,如临大敌一般地摆开了架势。
娘的,这洞的另一边是他娘的乱葬岗,还是他娘的恶鬼池啊,老子蹚了这么多梁子,从来就没闻见过这么凶的东西,难不成……
他刚要把洞的另一头跟那二十八道仙梁相联系,却又是隐隐约约地在风里头听见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鼾声,兹要是腥风传来,那鼾声是必定紧随而至。
洞的那一头……趴着个野兽?
心下这么想着,梁布泉横着匕首迈着丁字步,是一步一蹭地进了这洞窟,赶等他适应了洞里的环境以后,险些没有妈呀一声给叫出来。
自己的鼻子果然是没有闻错,在这洞窟的深处,当真是藏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肉灵芝。方才他在这洞窟外头见着的亮光正也是来自于此,肉灵芝的附近长满了一种散发着淡淡黄色光芒的植物,从叶脉到它球状的花苞,都像是灯火一样,闪着灵动的光。
梁布泉早先在书上曾经看到过这种植物,美名“萤蕈”,取那萤火之意,又带着蕈草蘑菇喜阴避光之实。名是个好名字,只是这家伙通常只生长在尸骨血泊当中,靠的是烂肉溶解在泥土当中作为养料来生存,山洞的深处长满了这种萤蕈,只能证明洞窟里头还有个更加了不得的存在。
只是梁布泉是左瞧又看,到底也没在洞府里头找到一丝一毫有关于那杀人怪物的踪迹,只能瞧见洞府的另一头,还有个数丈见方的,黑咕隆咚的口子,腥臭与鼾声正是打从这个大口子里传出来的。
在那里头究竟是藏着个什么了不得家伙,梁布泉可没心思去看个究竟。古来有宝必有妖,这肉灵芝向来是越小越值钱,长得像是拳头这么大的物件,说不准是经过了多少年的浓缩历练,它身边没有妖魔邪祟那才算是怪事。
现如今肉灵芝就在自己的眼巴前,如果说能挖出宝贝就走,那岂非是放山挖金人最美哉妙哉之事?
说话间这梁布泉已经是拎着匕首垫着脚,一步一步像是小偷一样地挪到了这肉灵芝的跟前。若在山里想要抬出这么一个宝贝,一来要看自己的运气,二来就要讲求个稳准狠,手起刀落不能犹豫,更不能啰嗦,否则要是等这宝贝附近守着的怪物醒过味来……
就在这梁布泉抬手割药的过程中,他有意无意地瞥见了肉灵芝上的一处两指来宽的沟壑,心里头还寻思着,这条沟算是彻底败了宝贝的品相,完整的肉灵芝要是能值两百个打样的话,这么一条沟子,少说也得给肉灵芝跌去一半的价钱。
尖刀刚刚刺进肉灵芝的菌柄上头,这没脑袋没嘴的肉灵芝,竟然像是婴儿一样,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哀鸣。他这刀子都递出去了,哪有半道就收回来的道理,这梁布泉在心里头骂着娘,干脆一道就给这肉灵芝砍了脑袋,随后就地一滚,碾着那满地的萤蕈就到了洞府的外头。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紧跟着就在梁布泉的身后响起,巨响过后,整个洞窟立马是烟尘飞扬,恍若个摇摇欲坠的危楼。梁布泉就这么一手捧着肉灵芝,一手拎着鹰嘴匕首头也不回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我日他个娘的,这洞里头趴着个熊瞎子啊……这他娘的守着肉灵芝的,是只大狗熊啊!”
漫说这时候梁布泉美强没炮心里头没底,就是他手里头有着能打熊斗虎的家伙事,得了宝贝他也没心思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跟头狗熊拼命。
他也没工夫回头再瞧瞧那守着肉灵芝的熊瞎子究竟是长了个什么模样,索性身上沾了些个萤蕈的汁水,洞窟里两步之内的环境,他多多少少也算看得清,后头的嘶鸣和崩坏的声音此起彼伏,梁布泉一手抱着肉灵芝,连滚带爬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在那洞窟崩塌的前一秒种,逃到了外头。
他刚刚见了亮,就立马跟守在外头的周京洋撞了个满怀,那周京洋揉着被撞肿了的脑袋,龇牙咧嘴地怪叫道:“爷,你去找啥玩意了,咋这么快?”
“快?老子再慢一点就他娘的死里头了!”
他说着话,赶紧急头白脸地把手里头的那个肉灵芝给塞进了贾镜的怀里,“有话等会再说,赶紧跑!”
话音刚落,就听那崩塌的洞窟之下,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随即梁布泉就觉得双脚腾空,整个人都被扔到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