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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回 鄱阳湖捉龙(上)

寻金铁卷 香煎带鱼 3326 2024-02-27 20:32

  民间有句老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百姓讨生活的方式,无非是上山趟岭,下河摸鱼,或者守地种田种种。

  南昌城坐拥大小湖泊河道无数,其间又毗邻鄱阳湖,渔民一行在这里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职业。

  张勇,就是这千千万万个渔夫当中的一个,叫着最普通的名字,做着最普通的活计。大鱼和种田差不多,甚至有些时候还比不上下地种田的农民。早前打鱼不想现如今,机械化的大网一撒,捞出来的收成都得按吨来算。他这租来的小船,租来的房,能打上来鱼买,那是老天爷开眼,苦的时候一脸好几天下网,连一只虾米都见不着。他岁数也不小了,眼瞅着奔三的年龄,早先在村里一起长大的娃娃都生了娃娃,他还是老哥一个单着。

  爹娘生他养他不容易,他也实在是不忍心因为个结婚生子的大事而让二老再度操劳。平日里,这张勇是能省则省,赶上一次收成好了,就埋一半剩下来的抹上盐渍,晒好了做鱼干,免得过些日子打不上来鱼,只能瞪着眼珠子干着急。您崩看他做的是捞鱼的活计,可是论起江里捞上来的鱼,大多都从没进过他的肚子。咸菜干粮,怎么着都能填饱肚子,捞上来的小鱼做成了鱼酱还能卖上点价钱呢不是?

  可即便是这张勇再怎么省吃俭用,结婚的彩礼再加上盖新房的预算,对他来说还是一座大山,压得他根本就喘不上来气。他这次被绊马蛇夺了躯壳以前,已经将近十来天没打上来一条像样的好鱼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张勇不是没有中意的对象,在这南京城里,有一处卖包子的小铺,铺里帮忙照看生意的闺女名叫兰芝,跟张勇两个人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然而张勇是个穷小子,包子铺的店掌柜,兰芝的爹是瞪着眼珠子瞧不上这个穷小子。姑娘小子原本商量好了,等俩人存够了钱,就搬出南京城去,可是这一连十来天都打不着鱼,私奔跑出南京城的钱,得猴年马月才能攒的出来啊!

  况且前些日子包子铺关了张,听街坊说,兰芝他爹在饶州找了个做老板的女婿,一家子这是奔了饶州相亲去了。张勇心里头这个急啊,他知道兰芝并不是拜金贪财的女人,这一趟去了饶州,十有八九是他爹一个人的意思。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没钱,二没势,个头不高,长得也不好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有啥优点是一个都数不出来。

  原本心里头打算着,要不然就这么拉到了吧,可是心里头总有个槛过不去,像是做菜的时候没了盐,捞鱼的时候没了船,这辈子一下子丢了啥重要的东西一样。

  杜老四在旁边张着大嘴听到了这,拍着大腿直替张勇叫屈:“他娘了个炮仗的,那兰芝他爹咋这么不是个玩意呢?他这是嫁姑娘,还他娘的是卖姑娘啊?妈/了个巴子的,你跟老子说说,他的那家小铺在哪呢!棒打鸳鸯啊这是,老子他娘的拆了他的骨头,这老王八蛋!”

  梁布泉倒是在旁边苦笑了一声:“这年月,没钱娶她奶奶的媳妇!不瞒您列位说,我当年在山东的时候,也有个中意的姑娘……”

  众人的眼珠子也亮了,马士图在旁边捅了捅梁布泉的肩膀:“完了呢?后来咋样了?”

  “还能咋样,我要是真有那修来的命娶了她,就不至于到关东那头闯江湖了。”

  梁布泉叹了口气,“跑了呗!跟勇子的情况真他娘的是一模一样,他爹领着他奔了别的县,咱也说不清那俩人是去了哪,听说是给个当官的做姨太太去了。”

  贾镜在一旁拄着俏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几个大老爷们,听他们把话头扯得越来越远,终是耐不住性子敲了敲桌子:“我说……你们几个是在这聊女人,还是盘岭子的?天下间钻进钱眼里的女人确实是有,但总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吧?这还有个娘们呢,你们说这些话真的好吗?”

  张勇跟梁布泉俩人对视了一番,随后齐齐整整地缩了缩脖子。

  后来也不知是他张勇转运,还是老天爷有意撮合他跟兰芝俩人的婚事。三五天前,他照往常一样去湖里打鱼。他记得那天自己连下了四五网,又是一条鱼都没捞上来,眼看着朔风四起,天上闷雷阵阵,这是暴风雨的前兆,跟他同来打鱼的几艘渔船一眨眼就走得一个不剩了。闻说这鄱阳湖底下是诡谲异常,有一口能咬碎巨轮画舫的大黑鱼,也有眨眼之间就能把艘大船给活活吞没的暗涌旋涡,如今雷声大作,万一碰上了大浪,就凭他的这艘小破船,那保准是有死无生。

  可是再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当了媳妇,张勇这心里头的倔劲也上来了。大浪拍死也是死,穷死苦死还是个死,死在这鄱阳湖里喂鱼,总归是有个痛快,可是穷日子啥时候能是个头啊?

  想到此间,张勇是一咬牙一跺脚,又朝着湖里头洒下了一张大网,心说着,这次要是还捞不上来鱼,老子就带着这艘船死在江里头得了。

  倾盆的暴雨后脚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想着自己因为家里穷,身世不好,这一辈子受了旁人多少白眼,多少窝囊气,张勇的牙根子就恨得直痒痒。滂沱的雨水砸在脸上,辣得他的眼珠子生疼,他就在这大浪狂风之中伸手撩了一下渔网,虎口上头给勒得是一阵生疼。

  难不成这一回他是转运了?

  不等他高兴,刚刚撒过渔网的那处水域,就莫名其妙地打起了旋。张勇一开始确认网子捞上东西的时候有多兴奋,这时候就有多恐惧。咱先头说了,传闻这鄱阳湖底下,藏着头巨大无比的黑鱼,嚼了一艘游轮都跟玩一样,更何况他的这艘小破船?

  然而人兹要是尝到了穷的滋味,发起狠来那也是神佛不怕。

  当初张勇就在心里头念叨着说:老子管你是河神还是鱼怪,死在湖里,总好过穷死一辈子!早先听说这鄱阳湖里头沉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大船,兴许我这一网下去,捞上来了个百宝箱这也说不准。

  心里头想着,张勇又把手头的网子在自己的腕子上头缠了一圈,下了打鱼以后,船上的舢板滑得像是抹了一层油,他把网子的另一头牢牢地绑死在了船上,拿两只脚撑住船帮,就跟湖里头的东西叫上了劲。

  那湖里盘旋似乎是知道张勇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放它走了,转了三两圈之后,立刻是化成了一道白浪,直带着张勇和他的小船往湖的最深处冲了过去。天上是闷雷阵阵,电闪不绝,一道道惊雷恍若是九天神龙一样,在漆黑如墨的阴云之中来往穿梭。这大雨不消片刻就打湿了张勇的全身,捎带脚也带走了他身上仅存的一点温度。他的两只手全都叫渔网给深深地勒紧了肉里,雨水顺着渔网的脉络直往他的伤口里头钻,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紧咬着牙关不愿意撒手。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瓢泼的大雨总算停了,狂风也在雨听的一刻歇止了下来。

  抬眼再四下一望,四周围全是望不到尽头的湖水,稀里糊涂只见,他竟然叫着湖里的大鱼给带到了鄱阳湖的中心地带。

  这时候他张勇心中的恐惧,又彻底被兴奋给冲散了。小船在暴雨初歇的时候也终于止住了疯狂的前行,被他渔网罩住的家伙,似乎也被刚才无头苍蝇似的冲撞给耗光了体力。他小心翼翼地撒开一只手,从舢板上拿起了一根几尺长的鱼叉,朝着水里头捅了两下,空空荡荡的像是把棍子插进了水里。

  他还心说着,这次没准真的捞上来了在鄱阳湖大闹的那条黑鱼。捞不上来好鱼,最少他也打上来了湖里头的妖魔,这回赚不着大钱,最少也能成为替老百姓攘除妖邪的英雄。可是传闻里头那么大的一条鱼,咋可能连鱼叉都触摸不出来呢?

  张勇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渔网从湖里头拎了起来,和他设想的成果不同的是,那个带着他的小船直奔鄱阳湖心的怪物,只是条半臂来长的白蛇。

  “所以说……你被一条半臂来长的蛇给拽到了江里头?”

  杜老四咧着大嘴揶揄道,“我的个老天爷啊,你的船是那啥做的,树叶吗?那条什么……绊马蛇,老子也见过,细得跟个裤腰带似的,能那么有劲?”

  张勇红着脸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它是个长虫,那么大的渔网只打上来这一条长虫,卖又卖不出好价钱,把它放回水里吧,我心里头又觉得不痛快。所以当时一狠心,决定给这家伙剥皮吃肉,做成蛇羹下肚了。”

  马士图早先因为闹肚子没听过前因后果,联想到这家伙先前被蛇夺了躯壳的恐怖劲,后怕道:“然后这蛇就赖上你了?”

  张勇是连连摇头:“不是……这蛇后来说话了……它跟我说,它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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