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军师说得太有道理，医老根本无法反驳。

　　于是医老眼睁睁看着山泉水没过种子，神情恍惚，脚步凌乱道，“万一……万一……完了！”

　　他大受打击，死死盯着种子，眼睛都熬红了也要寸步不离种子。

　　姜木觉得要是不成，他绝对会杀了她的。

　　钟军师道，“姑娘见笑了，医老只是下山后去前线走了一趟，见过了不少生死离别，回来后就有些偏执了。”

　　“……人之常情。”姜木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半靠在大树旁断气的刘寡妇。

　　“哦？姑娘这么说，是也见识过疫病之事？”

　　姜木看过去，面色如常道，“看过啊，我不是刚因为机缘巧合救下燕将军吗？”

　　钟军师失笑，说道，“还未感谢姑娘的壮举，不光老夫会感谢，这数十万大军，原国百姓，更会感激姑娘！燕将军着实是个好将军啊。”他感叹道，“燕将军是老夫见过世上少有的赤诚之人。”

　　姜木没有反驳。

　　钟军师又道，“对了，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如此善举，不还是个籍籍无名之人才是。”

　　“钟军师说错了，我不过就是个籍籍无名之人而已。”

　　“……发芽之事急不得，钟军师要是有空的话，就去劝劝医老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吧。精力与时间，最好付出于该付出之时。”

　　姜木走了。

　　“付出该付出之时？”钟军师若有所思，半响大笑，“籍籍无名之人怎愿承认籍籍无名之事！”

　　唯有一生跌宕起伏之人，才会向往于籍籍无名之日！

　　姜木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短时间内没有提出离开军营之事。

　　燕于北好不容易忙完了去见姜木时，就发现她的面色红润，毫无烦恼之色，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没有被影响。

　　他不由向往道，“若是来生像姑娘一样生来就是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错。”

　　姜木奇异的看了他一眼，无言的倒了杯水喝。

　　“姑娘这是干什么去了？”

　　姜木方才把浸泡了五六个时辰的种子放到放水后的容器中，然后顶着大太阳回来的。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她干了什么，燕于北这个将军能不知道？

　　燕于北讪笑了一声，然后很快眼睛发亮道，“你绝对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姜木看了看他的神色，半响道，“黄花荟找到了？”

　　燕于北不敢置信道，“你怎么知道的！”他兴致勃勃道，“你说在边境，果然就在边境！延绵了一片的黄花荟！就离这里不远！可惜……还是不够多，只够解燃眉之急，剩下的只有等江南那边传来消息了！”

　　“那挺好的。”姜木折了张纸在纸上写着什么。

　　“你不为此而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有了黄花荟，如此凶猛的疫病迎刃而解，这是天下之幸，我如何会不高兴？”

　　“那你在写什么？”

　　燕于北探头一望，发现是一些黄花荟的种植之事。

　　姜木写得认真，他也不好打扰她，只好失落的离开她的营帐。

　　钟军师听闻了此事，笑着说道，“那位姑娘是一个实事求是之人。”

　　“……那倒是。”燕于北忆起初遇姜木之事，那时她就沉默寡言，唯一的开朗大概就是看他快死了，扔给他几块桃花糕安慰他的时候。

　　这么一想，若是她本身就是个开朗的人也就罢了，但是她偏偏不是。性子那样淡的人，为了让他迎接死亡没那么痛苦，还费心思让他开心一些……

　　想到这里，燕于北表情有些……

　　“燕将军。”

　　他被钟军师唤醒，对上钟军师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燕将军对那位姑娘是不是有些上心了？”

　　“上心？没有！本将军只是觉得她除了脸色冰冷了些，为人却是软和善良而已！”

　　“软和？老夫倒觉得，那位姑娘为人刚烈，聪慧狡黠。”

　　“有吗？”燕于北不赞同，可他没说出来。

　　钟军师意味深长道，“总之燕将军没对那位姑娘上心就好。虽然那位姑娘的面相平平，但若光看眉眼，那位姑娘绝对是人中龙凤，燕将军不该为此而痛苦挣扎。”

　　燕于北道，“想不到钟军师还会看相。”

　　他显然是当闲聊了，一点都没认真。

　　钟军师叹了口气，与燕于北继续商议起军事来。

　　“发芽了！发芽了！”医老高兴得在宽敞的营帐中手舞足蹈！

　　“才过去五天就发芽了！姑娘你真是神了！”

　　“接下去就找个平整土地围起来，挡住一些阳光，往里种吧。”

　　“种！你不是说用水就行吗！”

　　“水种没有土壤成活高，既然是贵比千金之物，自然要慎重一些。”姜木像是想起什么，说道，“与其自己种，你不如去士兵里找个有经验的农夫，让他把地耕平了。”

　　医老茫然，“之前那地就是农夫耕耘的呀。”

　　姜木看向他，医老认真的回视她。

　　“……”

　　天下之大，不是人人都识字，能接触书籍的达官贵人更是不屑于这种“岐黄之术”，就会造成所有人都是靠祖祖辈辈传承下的东西种地的。

　　可能有人极会种地，但只是小范围传播，更多的人都是把草一除，开个沟就直接种了。

　　姜木无法，只好自己到地里去。

　　“首先，每隔两米开个沟起垄，寻一些稻草在上面烧了，静待几日时间，稻草肥地力……”

　　天气太热，姜木每一个细节都要照顾到，简直是汗如雨下。

　　她时不时就要蹲下身捏起泥土看看干湿度，好不容易黄昏到来了，稻草又燃起来了。

　　姜木热得抹了把汗，不经意间头上的布条掉了，及肩的短发甩了出来，给她带来几分英气和不拘小节。

　　周围人传来异样的眼神，既觉得一个姑娘如此有些离经叛道，英气的短发又显得她那张脸更加违和了。

　　姜木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把头发往后面一撸，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她转过身来，身后是夕阳，然后上一秒还中气十足叫她的燕于北，她看到他的时候，他却愣得像个呆子一样。

　　“有事吗！”

　　姜木此时正被热得烦躁，就没了几分耐心，倒是从前的桀骜不驯冒了一些出来。

　　“没……”燕于北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