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指挥使急报!”
一个太监高举着军情信令,急匆匆奔进武英殿。
殿中。
新君建成皇帝,正召集内阁大学士及各部堂官议政。
闻听有扬州军情,建成皇帝眉头一拧,恼道:“这个扬州指挥使,一日一封军情,就无一天消停过。朕已调了京师都供司驰援,不日便可抵达,难道再坚守几天也办不到?这等废物,待剿灭白莲教之乱,朕第一个除掉他的官职!”
那太监闻听陛下动怒,当即一惧,哆哆嗦嗦跪倒在地,也不敢再开口。
一众大学士及堂官,却听得心中皆是一叹。
建成皇帝尚在东宫之时,虽无什么大成就,却也是一位知节受礼谨言慎行的宽厚太子,怎么登基之后,变作这般易怒的性子?
“陛下稍安勿躁,扬州指挥使在军中素有些威望,也是不敢耽误军情,辜负圣恩,才日日传来军情。”
立在建成皇帝身侧,一只袖袍空荡荡的左先登,开口劝道。
他如今已被提升为锦衣卫指挥使,勉强够资格与几位大学生及各部堂官并列。
不过即便左先登还是一个小小千户,以他东宫臣属的出身,乃是建成皇帝身旁最亲近得力之人,许多时候,说话比阁老还要有用。
比方说此时,也就只有他可以在建成皇帝恼怒时敢开口劝阻。
建成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也算是听进忠言。
左先登朝下方使去一个眼色。
底下那太监分明跪地垂着脑袋,却早练成用耳朵就能捕风捉影的工夫,当即开口道:“陛下,扬州指挥使上报,白莲教围城之际,扬州知府幕僚典史吴品,招募乡勇义军协同守城,不仅抵挡住白莲教的攻势,将攻城的反贼千户就地斩杀,又乘胜追击,与扬州卫合兵包夹白莲教军队,将之一举击溃……
“白莲教此次在扬州起事的一众妖人,除化骨菩萨被一路追击逃窜,还未有消息之外,其余四位阴阳上师,十八位无加金刚,以及投靠白莲教的所有反贼,已经尽数伏诛!”
啪!
建成皇帝双手拍在案上,腾地起身,震惊道:“你说什么?”
左先登已经一步迈到阶下,伸手拿过军报,转到建成皇帝手中。
建成皇帝只扫过一眼,便面露欣喜,哈哈叫道:“好,好!朕就说,朕的朝廷里怎会只有酒囊饭袋!”
军报又在殿中众人间穿越一番,阁老也好,堂官也罢,皆是面色震撼,又惊又喜。
喜的自然是扬州白莲教之乱解除。
惊的却是……扬州府分明已是死地,即便京师都供司赶到,也未必抵得住凶名远张的化骨菩萨,可现在援军未到,白莲教便被一群乡勇讨灭,当然叫人意外。
“好一个吴品,区区典史,竟有这般才干,朕一定要嘉奖!”
建成皇帝抚掌大笑,忽又咦一声,问道:“先登,朕怎么觉着这名字耳熟,似乎哪里听过?”
锦衣卫是皇帝耳目,左先登未必认得天下人,但若是陛下听过的名字,他定然早已知根知底。
“陛下。”
左先登面色有些古怪,回道:“这个吴品,就是……吴明月。”
“吴明月?”
建成皇帝的面色一窒,笑容凝住。
吴品以一阕明月几时有而闻名燕京,吴明月之名确实比吴品更加响亮。
但关隘不在此处。
而是那个因为渊王之故,被建成皇帝视为眼中钉的无厌观方观主,与吴品是亲家,他的名字才传到陛下耳中。
殿中众人也都知晓此事,不由一片沉默。
一会儿,坐在殿下首位的老者才施施然起身,拱手道:“陛下,有功之人若不赏赐,恐怕寒了天下人的忠君之心。”
建成皇帝面色阴沉地扫来一眼,问道:“张阁老以为,该如何赏?”
“臣以为,这吴品的才干已经无需二话,但他毕竟年纪尚轻,还需打磨一番才能委以重任。”
张阁老语气如常,淡淡道:“若陛下不吝圣恩,愿意栽培,不妨赐他一个督学祭酒的职衔。”
他话语才落,殿中众人都是眼睛一亮。
果然不愧是张阁老。
连建成皇帝脸上神色都舒缓,缓缓点头。
所谓督学祭酒,其实无品无级,只是一个荣衔。
大明朝中的官宦,皆是从书院出身,书院担负着治国大任,朝廷自然也会有所监督。
这督学祭酒,名义上便是朝廷派到书院中去鞭策学生读书上进的。
既然是应天书院的张阁老开口,那吴品自然便是去应天书院担任督学祭酒,而这名头还有另外一重意思赐一个书院出身。
自从以后,吴品便可算作四大书院之首的,应天书院出身。
这对吴品将来仕途,将是一个不小的助益。
只不过……
眼下脱去官身之后,来日还能否再回仕途,就要看建成皇帝的眼色。
一抑一扬,既是赏赐,又是压制,正合建成皇帝心意。
张阁老拿过军报,上面除了军情,底下还附着几个名字,他目光扫过这几个名字,接着道:“至于义军乡勇,这高求败可赐崇武堂封号,袭崇武堂职衔。这宁采头宁摘首两兄弟可赐军中封号,袭军中职衔……”
……
白莲教总坛。
摇摇欲坠的洞窟石壁,被青帝神光所化的藤蔓支撑。
一地碎石的地面上,方休端坐金座,手托玉玺,神识漫入其中,缓缓感悟着国运。
玉玺在手,不惧天下九成九的气运,都可以力破之。
甚至遇上离皇后这种气运相克的对手,还能得国运加持,威势大增。
可身受重器,便要为其所制。
方休这会儿是真真明白过来这个道理。
若非被这玉玺内的国运所触动,以他自在果只求自在的喻品,与白莲教又无冤无仇,好好在无厌观里抄书便是,怎会有这一趟扬州之行?
忽而,从玉玺上传来一股别样感受,就好似自己与国运的牵连愈发深刻。
他细细感悟一会儿,失笑道:“采头都尉摘首先锋……好名字。”
与国运的纠葛,又深一分。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方休没有多想,收起玉玺,目光扫向阶下,化为鬼身的离翘,正在离婵姐妹的拷问下,一五一十吐出方休要知道的所有事。
这位西宗魔门的圣女,魂魄颤抖,声音哆嗦:“……两位姑祖母,这便是身外金丹的炼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