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犯落脚地没抓到人,不过在他房间发现不少东西。
几页纸记录了各种消息,关于死者生平以及所在府邸,并且对他们出入时辰都很了解,可见凶手每次下手前都做了相当的准备。
退一步,就算不是凶手,那么这房间的主人也和凶手有着密切关系。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抓人。
“杜问致,大业九年从军,入贾正清麾下,三年后升为百夫长,大业十四年竭海战中立功,帝封赏,擢升为上府左果毅都尉。”
云起抖了一下手中的纸,问苏霁:“盯梢杜府的人安排好了?”
这是凶手留下的纸页当中,唯一还没有被害的人。
“我让提刑司的人在对街留意有没有可疑人物出现,另派了两个我们的人暗中留在杜府周围。”苏霁思量道:“只是不知凶手打算扰乱我们视线,还是故意叫板。”
云起冷嗤道:“他既然要和我玩这手,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想了一下,露出狐狸般的狡黠笑容,“祁尚那小子闲着也是闲着,你不是怕凶手声东击西吗,让他多盯着城里其他地方。”
苏霁一琢磨,毫无心理负担的说道:“也是,祁都尉办事还是牢靠的。”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要黑黑一窝。
这么过去一天一夜,提刑司那边没有收获什么,陆安然在医辨宗里又开始修复两具尸骨。
此刻正对着其中一副缓缓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也是断头。”
不知这尸骨什么来历,但从白骨化的程度推测这两具女尸死亡时间都超过十年往上。
之前陆安然和云起翻阅过提刑司旧档,证实以前没有发生过引魂断头案,确确实实是几个月前才开始。
她现在越发好奇,雷翁从哪里弄来的两具女尸,什么身份,又为何而死。
晚上回吉庆坊,马车被堵在半路上,陆安然刚挑开车帘,外面墨言双手叠在脑袋后往后一靠,语气不爽道:“有一户人家走水,堵着了。”
空气里还有余烟未消,远远的飘来一股子焦味。
陆安然看了眼,从方向来分辨是城西北,同祥巷那个方位,立马就想到会不会和引魂断头案的凶手有关。
“汪汪汪”
听到叫声,陆安然诧异的看着飞奔而来的几只流浪狗。
“看什么看。”墨言脸一黑,挥手赶狗,“去去去,都走开。”
陆安然眼神打量着道:“你很吸引狗?体质特殊?”
墨言叫她那微妙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猛的跳起来,“小爷给你去瞅瞅前面怎么回事,你给我待着别乱跑,要叫狗咬了,不准和世子告状啊。”
陆安然眼看着那些狗随着墨言离开欢快的跟上去,摸着下巴开始考虑,要不然从墨言身上弄点血来考究一番?
刚窜上屋顶的墨言朝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陆安然正准备收回帘子,旁边传来几声怒骂,引得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一伙人四五个从巷子口跑出来,擦着陆安然所在的马车经过,其中被围在中间的年轻男子身着湖绿色锦衣,面貌普通,容色疲态,一双眼眸透着浊气,眼下两团乌青,隐有醉态。
“真他爷的晦气,老子才搂着凤仙儿滚床铺,一把火差点烧老子屁股。”年轻男子骂骂咧咧。
“柳兄莫气,那凤仙儿也就是身前几两肉摸着舒坦,若论柳腰肥/臀还是寻芳院雪音妙不可言,包管柳兄魂牵梦萦,欲仙欲死。”
“雪音?”年轻男子出来匆忙,衣衫不整的挂在身上,也不觉得不妥,大刺刺站在路上,说道:“不去,那娘们有股骚狐味。”
“琼仙楼的绯烟冷艳清傲,是个冰雪美人。”
“冷冰冰的,跟上一个死人差不多,没趣味。”
其他人几人纷纷插口,说的都是风流场所的浑话,一句比一句污秽下流。
陆安然看着他们打个弯,从另一头转道离开,看样子是去别的地方寻找乐子。
她大概猜出年轻男子是谁
柳家庶子,柳长和,除夕夜在青楼当中曾和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而被抓进京兆府。
可惜,柳家文官世家,中正公明,却也出了这样的庶子。
差不多看不见柳长和的背影时,墨言回来了。
去时黑着脸,回来一脸兴致,扭着傲娇脸抱臂道:“你猜烧着谁了?”
没说哪门哪户,直接点名人,说明陆安然认识或者听说过,不过俨然她没有玩你猜我猜的兴趣。
陆安然:“不猜。”
“你这个人!”墨言哼一声,“这么无聊,小心世子过几天就腻歪了!”
陆安然看着他不说话。
“行行行,我告诉你,顾老二去青楼寻欢,结果里头突然着火,直接烧了他的光屁股。”说完似乎乐的不行,一个劲嘿嘿笑。
陆安然略一寻思,姓顾的,“忠武将军府顾二爷?”
墨言撇嘴:“是呗,什么顾二爷,靠着顾成峰才得个二爷名号罢了,谁当他是个人物。”
“只烧着他了?”
“火就从他房间开始,自然烧着他,不过他运气好捡回半条命,只可惜烧了下半身,也不知道那玩意儿以后还好不好使。”墨言啧啧直叹,满脸幸灾乐祸。
“起火原因可查到?”
“烛台倒了,烧在被子上,两人太过投入一时没发现。”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有些羞于启齿,看着黑烟渐小,火势没有累及周围,应是止住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前面路通了,穿过小巷回了吉庆坊。
本以为顾二爷这事出于意外,谁想第二天京兆府袁方带了一个光头和尚找到提刑司。
袁方一急就容易出汗,拿着块帕子抹了一把脖子,苦着脸道:“世子爷,您看……”
“别,您是大人,您正三品大官,我不过四品小官员。”云起用折扇压了压,话虽如此,闲散的坐在那里,神色懒怠,一派优雅矜贵。
袁方厚着脸皮道:“今日不论官职论交情!”
王都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袁方能稳坐京兆府尹的位置,可见他处事圆滑,八面玲珑。
“攀交情你带个大和尚往我这一杵,怎么遭?眼看我案子破不了受皇上怪罪,提前给我找好人超度呢?”
“哎哟,误会,都是误会。”袁方面对大和尚做了个手势,“这位是法华寺住持,圆智大师。”
圆智长须白眉,面容和善慈祥,真有几分佛相,双手合十微低首,念道:“阿弥陀佛。”
袁方道:“昨天顾家二爷的事,世子爷有所听说了吧?”见到云起点头,才接着道:“这顾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年前荣安县主被袭后,事情一桩接一桩,昨天顾二爷在青楼受伤,今日一大早,圆智大师发现,顾家供在法华寺里忠武将军的灵牌突然叫人泼了油漆。”
青楼失火这种事自然不会报到提刑司,不过王都城传的多了,尤其还是顾家的事,多少都听了一嘴。
云起吹了一口茶,问道:“这和你带人来有关?”
“有关!有关的很!”袁方单手靠在桌案上,整个身体前倾,“先说近的,顾家将灵牌放在法华寺这么久,虽寺中没有人特意守着,但人都死了,谁无冤无仇去针对一块灵牌。”
袁方还头疼在这灵牌的主人不是别人,恰恰是竭海一役战功赫赫的忠武将军,皇上亲封并给顾家奖赏,现在这种事出了,岂不是间接给皇帝打脸。
“再说青楼走水,世子您可知怎么回事?房间里发现了一丝残留的火油,这总不能说意外。”
云起听完,哦了一声,“看来事情不简单,袁大人,你要辛苦了。”
袁方讲了半天收获这句话,嘴角一个抽搐,“世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怀疑这两件事的背后主使人和袭击荣安县主有关。”
云起一边眉头扬起,似笑非笑道:“袁大人有何高见。”
袁方收起帕子,抖了抖官袍,正色道:“此人神出鬼没,在青楼和法华寺来去自如,且不叫人发现,定是功夫傍身。世子不妨再想想,袭击荣安县主的人当着众护卫尚可全身而退,说明此人不仅艺高,还胆大。这两者是不是非常相似?”
云起支着下巴沉吟良久,“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袁方见此,一拍大腿,道:“世子果然通透,我这就回去将两个案子移交提刑司。”
“嗯?”云起脸上露出几分迷惑。
袁方站起来,“皇上不是把袭击荣安县主的案子归入提刑司,既然这两个案子与之乃同一人,理应并为一案,世子您觉得呢?”
云起用手指摩挲着下巴:“这个……”
“就这样。”袁方着急忙慌的仿佛有火烧尾巴,对圆智住持道:“大师你暂且留着,与世子细细讲述一下过程,京兆府还有一堆事等着我,我就先走一步了。”
来的时候步伐沉重,离开时一身轻,踏出提刑司大门,袁方感觉神清气爽,双手背在身后乐滋滋的哼起一段小曲。
“大人,成了?”袁方身边的小厮跟在身后问道。
袁方脸上止不住冒出点得意劲,“本官现在想想,皇上给提刑司整这么个司丞简直太英明,别的不说,好忽悠啊,哈哈!”
不提袁方那茬,提刑司内,云起盯着圆智住持的大光头一会儿,朝后招手,“苏霁,来问案了。”
圆智大师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云起理了理衣襟起身往外走。
苏霁:“世子您这会儿功夫去哪儿,这案子……”
“案子不是有你?”云起桃花眼尾微挑,天生勾人,轻笑道:“花楼来了新酒娘,本世子去品品味道如何。”
圆智大师对着云起的背影摇摇头,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苏霁叹一口气,转身挂个客套笑容面对圆智大师,道:“大师请,详细说一下事情的起因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