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掠火绝念
夕阳落入江面之下,天色已深,晦暗的浪潮如同无数漆黑的幽灵争先恐后地涌动上岸,近地面的冷风吹得柳树枝叶摇晃,稀疏的树影鬼火一般在路灯下跳跃闪动
在那道声音响起的瞬间,洛临辰就做出了反应,他松开抱着林若依的手,抬起头循声看过去,远处的广场之外有一团赤色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在昏暗的夜色里分外醒目
像是本能一般,身体甚至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洛临辰的瞳孔下意识地紧缩起来,脸颊上的线条也随之绷起,名为惊惧的情绪开始在他的眼底发酵
远处的火焰并非是意外的火灾,而是一个年轻男人,身材健硕精壮,宽大的手掌里没有任何可燃物,却有一团炽热的火焰从掌心升腾而起,又向四周迸发开来,宛若烟火炸裂
广场上顿时爆发出了数道惊恐的尖叫声,将更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然后附近的人群都纷纷慌不择路地逃散而去,毕竟眼前的这一幕太过超脱现实,就像是魔幻电影里的特效一样
但这并不是虚假的特效,而是名为星灵的神奇力量
喷涌的火焰从空中落下,顷刻间整座广场彻底被高温笼罩,像是被某堵高大的围墙所隔绝,路旁的柳树也淹没在火光中,轰然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与人们的惊叫声混合在一起
只有一个词语能解释现在的状况异格灾害
“洛临辰,那是什么?”
与其他人逃离躲避的反应不同,林若依只是怔怔地望着那团火焰,眼瞳空洞无神,像是被夺去了思考的能力
女孩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让洛临辰猛地回过神,他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立马拉起林若依转身,不再让那团火焰出现在女孩的视线之中
洛临辰紧握住林若依的手,带着女孩朝着最近的公园出口快步跑去,而跟在他身后的林若依眼瞳依旧呆滞,就这样任由洛临辰牵着她,如同一具失去意识的木偶
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洛临辰很快跑到了一个出口,明明还没有到闭园的时间,面前铁制的防盗门却已经关上了,旁边的门卫室里也空无一人,只有微弱的白炽灯泡在闪烁着
门卫室的门也锁上了,洛临辰伸出手用力转动着把手,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他又伸手触碰着大门,但在碰到的瞬间手指像是触电一般被弹开,仿佛被某种奇异的力量隔绝开来
洛临辰楞了一下,他强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感,继续试着想要打开大门,可大门就像是山岳般纹丝不动,任他如何使劲都没有办法
几次过后,洛临辰也终于明白了情况,这座大门并非是被正常关上,而是有人用灵力施展了领域,普通人凭借蛮力根本不可能打开
这座公园仿佛变成了一个祭坛,只有被上天选中的灵异者才有出入的资格,而其他没有价值的普通人只是无谓的祭品
洛临辰向后退了几步,无力地垂下手,深色的眸子已经彻底被惊恐所占据,他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仿佛一面满是裂痕即将破碎的镜子
或许命运就是这般让人难以捉摸透彻,在洛临辰刚刚下定决心做出选择的时候,意外却突然跳出来拦在了他的路前,要硬生生地逼他转向
“洛临辰,那是什么?”
林若依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还在不知所谓地重复着刚才的话语,却仿佛某种特殊的铃声一般,让洛临辰再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看去,发现林若依温软的小脸褪去了所有红润,变成了病态的苍白,那双澄净的眸子也不复往日的清澈,像是被一层迷雾所笼罩
洛临辰抓住女孩的肩膀,满是汗的手掌不自觉地用力,他大声呼喊着林若依的名字,想要让女孩从领域的影响中清醒过来
“别怕,林若依,别怕”洛临辰出声安慰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会带你走出去的,我们会走出去的”
呼喊有了作用,林若依的眼中好像恢复了些许清明,她愣愣地点头,像是只乖巧的猫
洛临辰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他注视着女孩的眸子,仿佛在借此获得前行的动力
洛临辰抬眸看向火焰的方向,那团亮光在视线中逐渐迅速扩大,浓密的黑烟飘散开来,路旁花树上的枝叶燃烧殆尽,惊慌的人群四处逃散,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恍若神话中地狱的光景在此复现
江边公园怎么会突然出现异格?黑羊不是已经逃离了江城吗?难道说这是他们留下的后手?要真是这样联盟驻守在江城的分部为什么会毫无察觉?
洛临辰紧咬牙关,脑海中数个疑问浮现,但时间并不支持他再细想下去了,因为他看见了那团火焰又亮了几分,说明危险的异格还在不断向这边靠近
“我们快走,我们得离开这里”他开口说道,再度紧握住林若依的手奔跑起来,他用的力气很大,像是生怕弄丢了女孩
洛临辰带着她向着公园下一个出口的位置跑去,即使星灵的力量再厉害,也并非没有极限,就算是达到了领域级的灵异者,也不可能让自己的领域覆盖住整座公园
换而言之,这个困住他们的领域并不是没有死角,只要拥有足够的时间,洛临辰相信他总能找到一个薄弱的位置逃离出去
这是现在的洛临辰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如果是曾经的星辉,只需要以执法者的身份拔剑相向,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思绪及此,洛临辰回过头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他的心脏骤然紧缩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攥住,连带着体内血液的流动都停滞了一瞬
在洛临辰的视线中,那团火焰好像对上了他的视线,夜色里对方的面容模糊,洛临辰却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双赤色的眼瞳向他袭来,宛若暴躁的烈火呼啸
镜子的原理决定了一切,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将回以凝视
“终于找到你了”
名为“灼鬼”的异格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狂热情绪
他松开手上正握着的一个人的脖颈,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意朝旁边甩开,然后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像是看着软弱羔羊恐惧逃窜的恶狼
借助星灵的增幅,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灼鬼也能清楚地看到洛临辰的身影,对方身上似乎带着某种诱人的香味,让他的捕食本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恨不得立马将对方生吞活剥
锁定住心仪猎物的踪迹,灼鬼缓缓地直起身来,魁梧的身躯起伏间发出沉闷的声响,还冒出了蒸腾的热气,宛如一座沉寂火山即将爆发的前兆
灼鬼开始向着洛临辰逃离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的速度很快,星灵之力加持下的灵异者身体能力本就异于常人,只是十几息的呼吸之间,两方之间的距离便已经缩短到了不过百米
背后传来的灼热感愈发滚烫,洛临辰也察觉到了灼鬼正在逐步逼近,他的额头上不禁留下冷汗,却又因为升起的高温而迅速被蒸发
某种刺鼻的味道也在这时涌来,令洛临辰忍不住咳嗽出声,紧接着大脑深处也传来了晕眩感,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在地,但好在还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突然间一团火球从身后袭来,瞄准的目标并不是逃跑的两人,而是一旁立着的大树,那火球从树身穿透而过,只留下一个烧焦的空洞,残留的几点余焰也向着枝叶席卷而去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大树拦腰断裂,直挺挺地在两人前方倒塌,情急之下洛临辰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本能地急刹脚步,接着拉过身旁的林若依一把抱进怀里,向着旁边翻滚而去,避免女孩被溅起的火焰所烫伤
大树倒地的声音轰然作响,带起了地上的尘土,洛临辰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他有些吃痛地撑起身,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又慌忙看向身下的林若依,视线中女孩仍然紧闭着眼眸,表情半是呆滞半是惊魂未定
洛临辰见状庆幸地松了口气,怀中的林若依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他看着女孩这副模样,心中又浮现出许多复杂的情绪,像是毒蛇一般啃咬着他的心
“别怕”洛临辰放缓语气,柔声安慰道,“我们会没事的”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林若依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洛临辰那双深色的眸子,略微回过神来的她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察觉到男孩眸子中的苦涩后,她又沉默了
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洛临辰赶忙爬了起来,又拉起林若依想要继续跑,可前方的道路已经被倒下的大树所堵住,似是在预示着他们已无处可逃
“该醒悟了吧”
洛临辰转过身来,危险的异格就站在前方不远处,他发出的声音嘶哑,吐露的音节也并不清晰,但洛临辰却清楚地听到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灼鬼似笑非笑地看着洛临辰,像是猎人抓住了陷入了绝境的猎物,他身上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接着赤色的火光亮起,洛临辰也看到了他手臂上暗红色的奇异纹路
洛临辰上移目光,看向对方的脸,那张脸庞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普通,只是被火焰簇拥着,像是被点燃的蜡烛,细小但明显的破碎痕迹浮现出来,使得他看起来面目有些狰狞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呢?”
灼鬼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容也扯动了他嘴角的裂痕,应该很疼,但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继续大笑着,连带着身上的火焰也更旺了几分,那裂痕逐渐蔓延到了全身,仿佛将他变成了碎片拼成的玻璃
这一幕分外诡异,像是神话记载中被囚禁在地狱的恶鬼,正在忍受业火的折磨
洛临辰向前踏出一步,把林若依护在身后,深色的眸子紧盯着灼鬼,以他的经验来看,对方既然还能正常说话,就说明还保留着一些神智,并未完全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残暴异格
“你为什么要抗拒呢?这明明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命运,你为什么不欣然接受呢?”
灼鬼声音低沉,念叨着难以理解的话语,像是疯子在自娱自乐,但洛临辰却听懂了对方潜藏的深意
一旦与星灵扯上关系,就将一辈子与世界的真实为伴,永远无法从中脱离
“你想要干什么?”洛临辰没有理睬对方的问题,只是冷声说道
“我想要干什么?”灼鬼听见洛临辰的话后愣了一下,他跟着重复了一遍,好像也疑惑了起来
几秒过后,像是想到了答案一般,灼鬼忽然大声喊道,“我当然是想要,真正地活着啊!我已经向主献上了一切,也理应得到一切”
“你难道不想么?”
灼鬼看着洛临辰,抬脚想要走近过去,可这时一声尖锐的枪声响起,一颗银色的子弹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向着灼鬼的脑袋急速袭去,但灼鬼野兽般的警觉让他立马做出了反应
他抬起布满火焰的手臂抵挡,子弹碰到的瞬间发出了如同击打在铁板上的沉闷声响,失去动能后又迅速坠落在地,银白色的弹壳因为高温也融化开来
紧接着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从洛临辰的身后跳跃而出,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身前,动作优雅而自然,宛若羽燕落地
陈悦凝缓缓站直身体,漆黑的眸子清冷如冰,直视着眼前的灼鬼,那张娇媚的脸庞也收起了先前偶遇时的和善,变得严肃而冷淡,好像有着某种锋芒显露出来,在这火光之中如同傲立的黑色蔷薇,妖冶而又充满危险
“陈悦凝?你怎么还在这?”思绪混沌的洛临辰有些发愣地问道
“怎么,不欢迎我来?”陈悦凝侧过身看他,紧绷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浅淡的笑容,“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可以解决?”
洛临辰张着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又听见陈悦凝说道,“学院的任务要求,我得保证好你的安全,这次要是再后知后觉的话,估计我的考核分数就得泡汤了”
这句有些随意的话缓和了些许气氛,洛临辰刚才因为危险变得急促的心跳也逐渐平稳下来
“行了,快带着你的小女友赶紧跑”陈悦凝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催促道
“往公园正大门的方向跑,那里是整个领域限制最薄弱的位置,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打开了缺口,你们可以从那逃出去”
洛临辰将这项信息记下,又问道,“那你怎么办?”
“当然是留下来处理现场”陈悦凝淡定地说道,“解决异格灾害也是白夜的责任之一,我身为学院的学生,理应践行学院的理念”
陈悦凝的语气自信而从容,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洛临辰还有些犹豫
陈悦凝看出了他的犹豫,继续说道,“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灵异者与异格之间的战斗不是你能掺和的,留在这里也是给我添麻烦,走了我还省心点”
话语有些伤人,但的确是事实,洛临辰也明白了过来,他对陈悦凝嘱托了句小心点,然后牵住身旁的林若依,朝着公园正大门的方向跑去
陈悦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就当我还了那杯奶茶吧”
她收敛了神色,转身紧盯着灼鬼,而灼鬼也同样在紧盯着她,浑浊的眼眸中红光闪烁
凭借异格的捕食本能,灼鬼敏锐地察觉到了陈悦凝的与众不同,所以先前并未贸然出手,而是一直在警惕着对方的动作
即使洛临辰已经逃去,他也并不慌张,因为剧目才刚刚开始,他所需要做的,不过是为主人公的出场做好铺垫而已
“麻烦的事情还真是没完了,不知道回学院后,有没有额外的加班费”
陈悦凝直视着眼前的灼鬼,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明亮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