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要出去吗？”

　　“是的，我得出去等我老伴儿。”

　　狐允让从皮箱里拿出压缩饼干：“您要吃点东西再等他吗？”

　　老婆婆看着她皮箱里所剩不多的干粮，摇头道：“不用了，我牙口不好，吃不了这些。”

　　她说完就往外走，狐允让忙追上去：“那个！门口有只我们的狗，您见到不要害怕。”

　　“狗有什么好怕的。”老婆婆露出沧桑的笑容，“村子里土狗多的是。”

　　狐允让忍不住喉咙一滚：“额......我们的狗稍微有些大。”

　　她跑过去边喊边招手：“十三！”

　　狐允让摸着狗脸回头时，老婆婆的脸色吓得霎白，好像下一秒就要背过气了。

　　“！”

　　她忙跑过去：“您还好吧？”

　　老婆婆：你看我像还好的样子吗？！

　　她哆嗦着一双老手：“它它它......！！”

　　“是有点大，不过您放心，它绝对不会伤害您的！”

　　这他妈是有点大吗？！

　　老婆婆不停捋着自己胸口喘气，跟他们接触真的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

　　怕婆婆赶他们走，狐允让语速飞快地推销道：“婆婆，它在这儿可以看大门，那些怪物坏蛋看到它就不敢进来了，可安全了！”

　　老婆婆：“是啊，我老伴也不敢进来了。”

　　狐允让：“......”

　　狐允让尬笑两声，岔开话题：“哈哈......您老伴去哪了呀？”

　　老婆婆的目光变得柔和：“他说他要回趟老家再祭拜下父母，我腿脚不便，他便让我在这等他。”

　　她走路的样子十分端庄，比正常人还正常人，此言一出，狐允让才发现老婆婆的一条碎花裤腿下是假肢。

　　她的面色有些复杂，老婆婆的神情却十分从容宁静，这让狐允让不忍往坏处想。

　　“好的，那就不打扰您了。”

　　老婆婆在远处一块石头上坐下，盘着白发的头熟稔地朝着一个方向，像眺望了千次万次。

　　她的脊背很直，两手交叉放在膝上，能透过岁月看出大家闺秀的影子。

　　狐允让回了寺庙，瞳鬼嘴唇紧闭，千疮百孔的脸红彤彤的。

　　她贴了贴他的额头，发现他发了高烧。

　　从瞳鬼身上取下的眼球像有了生命，它们活蹦乱跳地企图再次回到他的身体里，狐允让抓了一颗又一颗，最后把它们都放进塑料袋里扎紧。

　　狐允让坐上草堆，把他抱在自己怀里靠着，往他嘴里塞退烧药，瞳鬼不停地摇头不肯吃。

　　“瞳鬼乖，吃了药就会好了。”

　　他面容痛苦，嗫嚅着嘴说了什么，狐允让凑耳一听，两眼微张。

　　【别......别......我不......别过来......】

　　他在......害怕？！

　　这样强势的男人，也会有害怕的东西么......

　　狐允让不可思议地咽了口唾沫，意外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还好自己没听见他究竟在怕什么，不然很有可能会被他杀人灭口。

　　狐允让想了想，这药是喂不成了，自己把手伸进去说不定会被他咬断，还是等他稍微清醒点再说吧。

　　她把打湿的毛巾放在男人额上试图起身，瞳鬼吱吱唔唔像是对她的动静很不满，于是她只好继续坐着。

　　渐渐地，瞳鬼的呼吸越来越均匀，狐允让看着看着，最后靠在墙上睡着了。

　　......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黑蒙蒙的，正下着大雨。

　　十三趴在寺庙里面，噼里啪啦的火光温暖，它张大狗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一阵米香传来，狐允让发现老婆婆已经回来了，她的衣物稍有些潮湿，正支着口破锅在火堆上煮粥。

　　“醒啦？来喝点粥吧。”

　　“啊...谢谢您......”

　　狐允让大腿有点麻，她低头取下瞳鬼的毛巾，女人一侧的短发被她温柔地撩起。

　　“瞳鬼？”

　　她轻轻唤了声，瞳鬼睁开沉重的眼皮，慢慢坐了起来。

　　他手掌抵着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样子。

　　“要不要喝水？吃点粥把退烧药吃了？”

　　柔软的草垛，温暖的火堆，瞳鬼眼前狐允让的身影渐渐重合，他看着她眼里的自己，心里洋生些怪异的感觉。

　　胸口好闷......

　　他皱起眉喝了点水：“粥呢？”

　　“喏。”

　　狐允让接过老婆婆递上的破碗，里面的白粥散着氤氲的热气，狐允让舀起一勺吹了几口递到他嘴边。

　　她怎么......

　　瞳鬼拧着眉看了她一会儿，不知从哪抽出根银针往粥里探了探，确认无常后，胸口更闷了。

　　狐允让：“......”

　　他的样子颇为纠结，狐允让端碗的手都酸了，悄悄往身前缩了一缩。

　　瞳鬼立马拉住她的手腕：“你干嘛？”

　　“你喝吗？”

　　“喝！”

　　“噢......”

　　老婆婆默默喝着粥，看狐允让一口一口喂那个别别扭扭的少年。

　　她喝了大半，问十三道：“你要吃吗？”

　　十三嗷呜一声，也不知道是要还是不要。

　　老人家盛了一个大盆过去，十三嗅了嗅，伸出舌头舔了两口就没了。

　　老婆婆愣神眨眼：“你...你吃饱了吗？”

　　十三这下没叫了，它把碗推了过去，老婆婆点点头，它应该是不想吃了。

　　“婆婆，我洗碗吧。”

　　狐允让几口吞了她那份粥，收拾起碗筷来。

　　“不用，你歇着吧，洗碗的地方离这儿远，你不知道在哪的，伞也只有一把。”

　　老婆婆把她递来的碗筷放进一个竹篮里，打着伞走进了雨幕。

　　雨声，火声，风声......狐允让和瞳鬼待在一起时，往往只有这些声音。

　　两人的关系很复杂，彼此都没有走进对方世界的欲望，也不可能交流谈心......她和瞳鬼无话可说，她与他的相处之道，乃忍受和沉默。

　　但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瞳鬼看她给自己拆药时频频望向门口，眸敛了敛：“你在看什么？”

　　狐允让一愣：“我......我在等她回来。”

　　瞳鬼：“有什么好等的？”

　　狐允让低着头把退烧药放他手心：“雨太大了，她戴着假肢不安全。”

　　“那就去找她啊。”瞳鬼嗤笑一声，把手里的药倒进嘴里，“光说不做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