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壁炉的火光
两人在雪里穿梭,狐允让坐在瞳鬼弯曲的手臂上往下望,发现河水都已凝结成了坚冰。
离得近了,他身上的尸臭愈发明显。
胃里已经没什么好吐的了,狐允让死命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呕声。
过了两座山,一片被雪覆盖的木屋出现在眼前。
白雪皑皑下的松林隐匿着圆形村落,最前面一棵垂挂下来的苍老大榕树,树旁竟有一条没被冻结的河。
河流下游呈现腐烂的脏黑,血色冲得寡淡,飘得深远。
冷风呼啸,恶臭消淡不少。
狐允让眯着眼瞧,瞳鬼估计就是在这条河里洗的澡,那些应该就是他洗下来的东西了。
瞳鬼双脚落了地,脱下衣服往狐允让身上丢去。
他扑通地下了水:“你去红房子里把火生起来。”
红房子......
原先在高处,底下只有一片茫白。
如今到了地表,狐允让转过头,发现褐色的木屋堆里,藏着一座暗红的屋子。
她一跷一跷地往木屋走去,大门紧闭着,整个村庄除了风雪的声音,没有一点人声,安静得要命。
木条显出岁月的痕迹,带着枯色,狐允让敲了敲门:“有人吗?”
门很快被打开了,就像屋内的人一直站在门边等待。
陌生女人的声音,佘[shé]麻子开了一条细缝,一双鼠眼滴溜溜地往外瞧。
“你是谁?”
“我......”狐允让侧了点身子,指着远处的不冻河,“你认识他吗?他让我来这儿生个火。”
佘麻子两颗眼珠嗖地一转,面中的褐色雀斑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惊惧:“啊,抱歉!多有怠慢...快快进来吧!”
那条细缝唰地一下敞老开,狐允让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去,发现昏暗的屋内还有几个人。
屋内陈设和外面看起来一样又老又小,里面点了一盏单芯煤油灯,火光扑扑簌簌的。
佘麻子畏怯地说:“姑姑娘...您等会,我这就去拿......”
不热的炕头上,紧紧靠着三个人。
左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中间是一个健硕的青年男子,右侧则坐着一个缩着身子的小男孩。
男子的皮肤偏黑,眼神很清澈单纯,他的手紧紧抓着中年女人的手:“娘,我怕。”
狐允让的眼底飘过一缕诧异,老人把另一手盖在了男子的手背上:“乖啊......大强,我们不怕。”
炕上堆叠的布衣和黄金路曾穿过的材质很像,狐允让询问道:“你好,你们是这附近的村民么?”
中年女人有些意外:“啊......是,我们是沈村的村民......”
她暗暗打量了下狐允让:“你是......?”
他们村没有这种人物,难道是隔壁村的?
在沈菊的世界里,这地儿就这么点大,不是这个村,就是那个村,再远些,就是城里了。
狐允让:“您认识黄金路吗?”
沈强眼里闪过诧异,头抬起来了:“路路哥!”
沈菊惊讶道:“你认识黄金路......?你也是黄村的?”
这片地儿谁不知黄金路,她的小侄女还求自己上黄家给说过媒。
佘麻子抱着寥寥几根木头来了:“姑娘,您的木头。”
沈菊眼底的心疼之色一闪而过,今天这么冷,屋内却没生火,狐允让不看也知道,这估计是最后的木头。
可是......这里不是有很多树吗?
屋内有壁炉,看起来像城里人的狐允让穿得干净,佘麻子扯出笑容讨好道:“我帮您烧吧。”
狐允让良心不安地点了头。
沈强附在母亲耳边斜视着狐允让,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沈菊连忙捂住了沈强的眼睛。
狐允让有些不敢看三人,她朝壁炉走去了。
屋小的缘故,没什么家具也显得很满。
经过木制小桌,狐允让不小心碰掉一个摆在桌角的铁盆。
哐当一声,盆中的水散落一地。
她弯腰去拾,发现暗处的墙角有一个小铁笼,里面正关着瞳鬼抓出来的那只恐怖怪物。
怪物苟延残喘地挤压在不合适的笼中,看到狐允让,它唇周的针管艰难地转动了一圈,又咯拉硌拉地停下了。
佘麻子身子缩得紧,恨不得离那怪物十万八千米。
火烧起来后,壁炉周围的空气都暖和不少。
温软的明光在她的脸上跳舞,狐允让冻得通红的鼻子渐渐回温。
她举着瞳鬼湿漉漉的衣物烘烤,往炕处看了一眼,柔声道:“你们要过来么?”
对于狐允让的邀请,沈菊略略有些吃惊。
她不是和那个男人一伙的么?怎么竟这等的不相似?
佘麻子紧张的心松弛下来,点完火的他本来已经想往炕处走了。
佘麻子感激地说:“谢谢姑娘。”
“娘......咱去烤火吧。”
沈强搓着母亲冰冷的手,心疼地说。
沈菊向往之余又有些犹豫,沈强转而对旁边的男孩劝道:“小瑞,跟哥哥去烤火好不好?”
小瑞懦懦地点了点头,跳下炕对沈菊说:“奶奶,我们一起去吧。”
沈菊瞅了眼孩子长出冻疮的嫩手,还是点了头。
沈强笑得很开心,给人纯真的感觉,狐允让拖着腿往左边挪了挪,又往他们这边走来。
身后的沈菊展露出戒备的姿态,狐允让侧着身子过去的时候又不小心碰掉了铁盆。
凹凸不平的铁盆落地,声音在静寂的屋内显得很不友好。
狐允让皱眉把它捡起,却依旧只能将它放在原处桌上堆叠得实在太满了,完全没有空位。
屋前瞳鬼踩雪的声音一停,狐允让就打开了门。
他的面庞没有任何血色,身上的水珠已结成冰,寒气比风雪还重。
瞳鬼的眼皮耷拉着,推门的手停在半空中,看起来有些迟钝。
狐允让的视线在他脖颈的伤口处停留两秒,男人无视她走了进去。
瞳鬼一到,原先烤火的人纷纷挤进了阴暗的角落里。
不慎碰掉铁盆后,瞳鬼直接将他反过来当作凳子坐在上面。
男人对着火焰的正中,明黄在他绿瞳里摇晃。
他无声地静坐,后背有细弱的水珠流淌,狐允让刚想往那儿走去,便听到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还有谁?
狐允让有些讶异,她打开门,屋外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戴着一顶硕大的黑帽,帽顶高高隆起,帽檐很宽很长。
黑色高领紧紧篓住她的脖子,女人站在门槛外边,双手捧着一大盆肉,看起来非常新鲜。
她的整张脸掩盖在帽子下边,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
“您好,这是您点的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