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阴沟
人都是有趋光性的,哪怕瞳鬼这种一生待在悉臭阴沟里的臭虫。
就像是心裂了条缝,她处理他伤口的温柔样子,喂他喝粥的耐心样子,给他擦血迹的小心样子,通通都企图飞走了。
狐允让......狐允让是这样的。
即便她深谙人性险恶,却仍能保持一颗良善的心......而瞳鬼这才发现,自己所得到的一丝温柔,正是从这里面取出来的。
他的情绪混杂在一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黑色毛线,胸口堵得这个男人竟有些茫然起来。
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良善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
他不会需要那些会让他软弱的品质,这些品质与他驰骋一生所秉持的东西都是相违背的......可他没有,不代表他不要。
这温柔是施加在他身上的,他怎么会不要。
如果说温柔是狐允让手里的花束,别人能分到一支,他能分到一片花瓣就够了,可现在她想把整捧花束碾碎......这就是令瞳鬼无措的地方,他贪恋的,他渴望的,正是他厌恶的。
瞳鬼是一个不屑于控制自己野心的男人,隐忍是他最唾弃的事。
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告诉他,只要足够强,就能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就能百无禁忌地屹立于万人之上,就能得到自己所有想要的忍耐和克制,只是弱者无能的托辞。
可唯有这份温柔,他想要,就需要退让。
狐允让躺在草垛上,就跟一条死尸没什么区别。
瞳鬼指甲都要在草垛里抠出鲜血,男人顶着胸口的郁结,抬起身把狐允让搂进怀里。
“行了,不是想抱吗?......你抱。”
瞳鬼咬着牙说,酸得他牙齿都要腐化了,狐允让察觉到他把自己的裤子往上提了提。
男人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像刚从坟堆里捞出来一样僵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哄:“满意了吧?”
“......”
这是他在“让狐允让不再那么屈辱方面”能做到的最大妥协,其余的,瞳鬼希望能靠神物解决就靠神物解决,解决不了就再加点。
他往她手里塞了两颗一品【玄力丹】和二品【玄力丹】,瞄着狐允让看到神物的反应,只见女人摸着两颗药丸,还是鼻头红红得很难过委屈。
他又往里面加了颗四品【元阳丹】,怀里的女人抬头看他露出不解的神情。
“别哭了。”
“没哭了......”
狐允让搓了两下漉湿的眼,小声嚅着嘴说,瞳鬼知道还没哄好,可他没什么东西给了。
他还剩的就是【刘骜丹】和【混芒袋】,难不成要把神器给她?
如果说一开始不知道这阴晴不定的人到底在做什么,那从听到那句勉强的劝慰话开始,狐允让再笨也懂了。
其实比起这些东西,她更想要瞳鬼的行为收敛点。
但她知道这不可能实现,与瞳鬼这无心之人谈论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与虎谋皮。
她的自尊已经很少,少到你看,明明手里的丹药是受辱换来的,她还是都给吃了。
瞳鬼想要一点她的温柔,而她只是想要一点尊重。
如此想着,狐允让又忍不住埋了脸,她不敢叫瞳鬼看见,女人头低得很深,一眨眼,两颗硕大的泪珠掉了下去。
瞳鬼知道她在做什么,虽然他没看到,但是他感觉到了。
一时间,男人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他是真觉得狐允让不知好歹,上一个要他这么退让的人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他怨愤难消地把混芒袋和那春药统统塞进狐允让手里:“这些东西,再加老子答应你一个要求,不能再多了,你别得寸进尺。”
全给了还要牺牲自己也太说不过去了,瞳鬼握着她的腰把她举起来放到草上,几个跳跃到十三背上去了。
他一走,那股无形的压力都跟着少了不少,狐允让缩进角落里,咬着胳膊给自己上了药。
“呼......好了!”
血媚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是正常的胎儿,不是鬼胎!”
韦宏激动得眼泪横流:“不是鬼胎就好......不是鬼胎就好!”
史珍抱着面色苍白的女儿对她千恩万谢,血媚摆了摆手,拿着药箱马不停蹄地朝夜惑跑去。
寺庙左右两侧分别摆着两尊漆迹斑驳的神佛,夜惑正坐靠在一尊佛像上假寐,见着血媚,他冷峻的面庞轻笑了笑。
“辛苦你了老公。”
“宝贝辛苦了。”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血媚微笑起来,脸一凑吻了下他的唇。
就在血媚为他处理伤口之际,滂沱大雨里飘荡起一阵喜极而泣的哭声。
夜惑脑袋偏了偏,看见一个老太婆哭着与一个老头共撑一把伞走进来。
她的裤脚挽得很高,几乎到了大腿根,绣花鞋被她拎在脚上,手里还拿着男人的行囊。
老头比她高半个头,她的伞举得高高得朝男人身上倾斜。
大雨顺着风布满她苍老的面庞,老人的脸上竟露出了少女般的娇笑和羞红。
夜惑对血媚扬了扬眉,内双的黑色长眸有种漫不经心的遗憾感,似是在对她宣告赌约的惜败。
血媚有些难以置信地目送两人走进屋内,更不可思议的是虚弱的韦玲见到两人竟像体力暴涨般发疯尖叫了起来。
史珍心脏都要被她叫得跳出来,抬手猛地捂住了女儿的嘴。
可还是迟了,等她一个仰头,那个恶魔般的男人正正站在三人面前。
“叫得不错,老子这就送你们全家去见阎王。”
瞳鬼手一抬,血媚一个闪身挡在三人身前。
他娘的她刚救的人啊!就他妈这么死了她那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血媚猛地捧起了小玲的脸,眼珠上下左右乱转:“出什么事了你干嘛乱叫?!”
你最好赶紧给我想出一个火星撞地球般的理由不然老娘是保不了你了!
小玲的恐惧从心头蔓延至全身,她霎白的手指指着老太婆旁边的男人道:“他他他......长得好像......老师......”
“谁?皇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