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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预扣仙门先过心

  一路狼狈逃窜到济世堂山脚的人,原来就是鱼游峰的村老。

  只是再见到村老,所有的人都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据说当时村老凭着最后一口气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幸而山脚下求医行人众多,还以为他是来求救的,七八把脚地把他抬到仙师那里医治,否则能否再见夜天等人最后一面犹未可知。

  面前的村老哪里有半点人样,断了一条腿和一只手,眼也瞎了,耳朵也被割了下来,身上的伤虽不致命却遍布全身,血已经流干,村老在昏迷之前只能说出“缥缈”二字,随后就昏迷了。看来施暴的人若不是为了留一口气通风报信,村老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里面最为愤怒的当属狗娃,怎么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庇护着村子周全的守护神,怒发冲冠的狗娃憋得小脸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颤抖的全身让夜天明白,这是狗娃最不能惹的时候。

  雅乐见状,立即出手医治,只见雅乐赶紧掏出几颗丹丸,见村老已经无法吞咽,以真元之力驱动药丸,再以真元化开药力,保住他心脉稳定。

  阵法在一瞬间撑开,雅乐出手如电,打散了他体内的异种真元,理清了他混乱的筋脉,保持住他旺盛的生命力,为他续命。只不过在一瞬间,雅乐眼神如针,吐出一口浊气之后再小心施法。

  许久之后,在阵法和药剂双重保障之下,村老的情况得到很大的缓解。

  众人见他气息平稳,纷纷松了一口气。

  走出房门,雅乐顾不得休息,抬起头对着众人说道,“命算是保住了,妖丹被废,以后修行无望,寿命只剩下十年”。

  听到这句话,夜天没有说话,倒是白炼往前一步,开口道,声音嘶哑:“是谁?我要他的命”!

  雅乐意外的看了一眼白炼,继续说道,“从之前得知的缥缈二字来看,应该是和此事有极大的关系,这么折磨而不杀人,只是为了留口信的话,猜测应该是有人故意找茬。但是你们在山门修行时间太短,不应该惹上其他仇家。若是我济世堂的仇家,绝不会用这种方式,他们承受不起我的怒火”。

  夜天见识过济世堂医治的本事,所以还是有些不解,“夫人,为何你亲自出手救治,村老的伤情还如此惨重”。

  雅乐颇有些气馁,“你所看到的救治,是在病人或是伤者还有余力的情况下进行的,送医时间也很及时。村老耽误了最佳的抢救时间不说,作为妖修来说,妖丹被废,就像是武夫丹田被毁,筋脉寸断;修士心湖崩坍,再无修复的可能,道术并不能无中生有”。

  “不管是谁,血债血偿,我要他们所有人的命”,一旁的狗娃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雅乐回过头来看着夜天,“血仇肯定是要报的,不找些人以命为抵,难消我心头之恨。道生,你是宗主,拿出一个章程来”。

  夜天想了想,他分析道,“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其中肯定有我们没注意到的关节,比如说村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现身,对他施暴的人是私仇还是别有所图,这都需要村老来给我们提供线索。”

  雅乐看着夜天,好似有点不满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作为妖修,妖丹被废,一身修为尽毁,这比死了还难受”。

  看着满脸强忍怒气的雅乐,夜天没有一点波动,“夫人,您的意思我明白”。

  雅乐柳眉倒竖,“你明白什么,你一点都不明白,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愤慨和悲哀吗”?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夜天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目光一一划过脸颊,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雅乐再也忍不住了,“这是宗门的老人,逃到这里差点没命了,你作为一宗之主,怎敢薄情如此”?!

  夜天面无表情,“是非对错,不能仅仅是因为村老受重伤就仅凭自己的臆想决断。我和他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宗主,才德我都不配。在江湖的时候我尽量和别人讲道理,因为我希望别人也愿意和我讲道理。不能因为关系亲近就不讲道理了,不问缘由就提着刀去杀人,那不叫报仇,那是泄愤”。

  雅乐不喜这个回答,“这有什么区别,既是报仇,也是泄恨”。

  夜天不同意雅乐的观点,“谁的命都是命,我如何都不能苟同草菅人命就是率真这种想法。我在江湖不杀人,不是因为下不去手,而是认为人命这种最宝贵的东西,不该由我来结束。若修行只为杀人,那我认为还不如埋头修行,起码他不害人”。

  “妇人之仁”!雅乐杏眼圆睁,满眼的失望,无法接受现在的夜天,“办事拖泥带水,枉我对你寄以厚望,小宝都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

  狗娃一脸震惊地看着夜天,仿佛不敢相信这是他能说出的话。一旁的白炼紧闭双唇,但是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内心。

  夜天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不想为任何人改变自己,就算是这样会让自己走到独木桥,于是他转身离开。半路上,他突然自言自语,“你不用说了,只要是我在的时候,你就出不来”。

  雅乐几人看着夜天的背影,气氛一下子就割裂开来。

  走出门外,看着献宝一样的二丫,“道生大哥,你看,我给你留的鸡腿,我们找个地方快点吃好不好”?

  夜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点着头说,“好呀”。

  二丫拉着夜天的衣袖问道,“道生大哥,你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夜天看着一脸关心的二丫,微笑着说,“人长大了,最会有很多烦恼,特别是有人不理解你的时候,你的解释别人听不进去,就会造成很多误会,误会消除不了,有可能连最亲近的朋友都做不了,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二丫眨了眨眼睛,皱着淡黄的眉头说道,“我以前也有朋友的,后来她们不跟我说话,不理我了,所以说你说的我能懂。娘亲给我说过,不要做别人讨厌的人,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讨厌自己”。

  夜天轻轻摸着她的头,看着远处的夕阳,“你有一个好妈妈”。

  “道生大哥,你没见过我娘亲,你怎么知道她是好人呢”?

  “我不用见过,天底下所有人的妈妈都是好人”。

  鱼游子来到夜天的旁边,问道,“亲近之人难免偏心一些,这是人之常理,一些陌生人的命有这么重要吗?”

  “他们的命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生存不易,但生命本身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不能让别人随意定义,更不能让它暂停。

  修行为了长生,修道为了自保,不能因为我身怀利刃就可以快意恩仇。他们以亲疏定事态,这没错,但是我接受不了,心中的猛虎要关进笼子”。

  鱼游子眼中涌动着理解的神情,“你能这样想,为师很欣慰,但是被最亲近的人误会,作何感想”?

  夜天双头抱着头看着远方,“没什么好想的,谁也不可能陪着谁一辈子,我希望他们坚持自己,但是我不会因为他们而改变我自己的原则,去留随意,得失我命”。

  鱼游子看着夕阳,“放下和放弃是两回事,放下的是自己的东西,放弃的是别人的东西,你放得下吗”?

  夜天心中想着雅乐的面容,口中说道,“再世为人,有什么放不下的”。

  两个徒弟,鱼游子最头疼的不是小宝,而是夜天,“你好像对雅雅儿一直很戒备,别怀疑,为师没有替换你的想法,她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夜天埋藏了了这么多年的真心话,每当看着鱼游子的眼睛,总是愿意相信他,“谈不上,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掌控方向。”

  “雅儿,控制欲强一些,实则是担心你的路走歪了”。

  “师父,何必自欺欺人。你有难言之隐未对人言,雅乐也曾为你破戒欲除我而后快。”

  鱼游子看着夜天,“你误会了。”

  夜天自嘲一般笑道,“还记得夺宝那次吗?要不是狗娃拼命,我就死了。师父,你当时眼里的慌张是做不得假的。后来魏国的鬼新娘大山之中的突然鬼宅,这一路上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些。李娇娃和小宝山盟海誓,一夜之间走的蹊跷,难道你真以为我和小宝一样单纯?师父,你也别说不知道,她一定在冷眼旁观吧,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你这个弟子,让我很为难啊!雅儿护道,是山上人的一种传承的保护方式”。

  “师父,再次重生,我很珍惜,但是不想当任何人的棋子,我希望你能明白。”

  就在这个档口,小宝一句话再次让夜天张不开嘴,“天哥,你不用一天天写那些日记,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写日记吗?你从来不写,为何偏偏自己骗自己,我知道有个词是心理暗示。小宝不傻,你想做主,我就让你做主。”

  “天哥,我认识你这几年,你好像没有真正的开心过。我从来不想那么多,想得太多,今天就忘记笑了。我失恋过,就把自己关一关,还不是跌跌撞撞的走着。天哥,你防着我,防着师父,防着所有人,是不是也防着全天下,你不相信我们,自己一个人走得出来吗?”

  这一句就像是打开心扉的窗,夜天和小宝第一次认识彼此,“原来是这样。”

  话音刚落,夜天就被拉入脑海之中,鱼游子双指作剑指向夜天的眉心,“我将本门心法中最重要的部分全部传授给你,以后的道路你该怎么走,我也不再干涉,你已经是鱼游宗正式的传承人,今天我以鱼游宗第一代宗主的身份,传位于你,你要切记不忘初心”。

  说完,《九天渡劫长生不死玄功》的全篇直接烙印在夜天的神魂之中,这才是鱼游子闯荡天下的依仗。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枚鱼符安安静静的躺在夜天的手中,夜天在山顶坐了一夜,无数的灵气被他疯狂吸收,在身体运行一周之后,被炼化为真元。

  第二日旭日东升的时候,他睁开双眼,体力气机勃发,瞬间冲到凝气十二层大圆满。

  不远处,狗娃站在一旁,好似有话要说却张不开嘴,想要过来却迈不开步。最终狗娃还是走了过来,“公子,你会为村老报仇吗”?

  夜天很喜欢狗娃,“天地之间有不平事,有能力为什么不平事”?

  狗娃眼睛一亮,“等村老醒了,我们去问问他到底是谁干的”?

  “可以”。

  “公子,昨天你为什么要那样说话呢”。

  “做事情不能先入为主”。

  “一定都是些坏人”。

  “你不是执法者,你为何觉得自己可以判定对错”。

  “那他们先动的手啊”。

  “你亲眼看到了?我们可以讨公道,但是要有证据。我在江湖上从未杀过人,不是因为能力不够,而是不想做一个独断专行的人,毕竟我没有权利断人生死。狗娃,我从未阻止你做你心意已决的事情,是因为我认为你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狗娃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公子,如果躺在床上的是我呢”?

  夜天耐心的给狗娃解惑,“你的秉性我清楚,绝不会做出无理的事情。但是若是你理亏在先,我也不会偏帮。狗娃,我认为,修行的目的不仅仅是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事,而是有选择不做的权利”。

  “公子,你说的这些我不太懂。但是夫人和白炼大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要不你去解释一下吧”。

  “没什么好解释啊,狗娃,你也要记住,不要让别人左右你的思想,剑修应该更为纯粹。每一个陪在你身边的人,都只是过客,见证的是你的光阴,最终能陪伴你的,只有你自己和心中的剑”。

  “可是公子,明明是一件小事啊,说说就好了。夫人对你多好啊,白炼大哥虽然话不多,但是也很好的,我们一起开开心心的不好吗,就为这点事生气不值得啊。你看,刚开始我也生气,后来不就好了”。

  看着狗娃什么事都想抓在手中,什么东西都放不下的样子,夜天感叹这还是个孩子。

  “修道者,道心坚定,认为是错的,就要你改,但是你自认为无错,你改不改。委曲求全,你的心境还能澄净吗,心思不宁,怎么修行。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错的,只是因为不想破坏这种关系,想着退一步”。

  狗娃只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了,又好像没错,满脑子浆糊。

  房里的雅乐抬头望着窗外,手里随意拨着琴弦,“看似有情却无情,看似无情却有意,鱼游子,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这才是你的道吗”?

  良久,雅乐突然抬头,震惊地脱口而出,“鱼游子,你专程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让夜天为我护道?”

  鱼游子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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