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上午,晨曦吻上宫殿城楼的角楼,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闪耀着夺目的光芒,仿佛是一匹绚丽的云锦。
宏伟壮丽的城墙下,雍容华贵的宫殿内,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石,都承载着历史的痕迹。这里见证了无数的权力斗争和宫廷秘闻,帝王的荣耀与落寞在此交织上演。
冯宸不是第一次踏入王宫禁苑,但却是头一次在王朝兴盛时期走进宫殿。
昨日傍晚,王宫里便下了帖子,说是王后想要召见破获案子的公子。
还真是不禁念叨,那日冯宸还在好奇,为何王后孟氏一直未曾露面,如今人家便找上门来了。不过话中是半点没有提赏钱的事儿。
侍女引领冯宸走入殿内,入目的便是半掩着的锦缎纱帘,透过纱帘可以见殿中一个精致镂空的金猊轻吐着淡淡烟雾。
香息氤氲缕缕,勾勒出窗边送进来的一抹光,就见那缥缈升起的燃香与柔光相拥,缠绕,摇曳,逐渐飘散,化作轻纱般的薄雾……
淡淡的幽香飘进冯宸的鼻腔,也不知站了多久,终于听见一道慵懒而矜贵的声音从帘子内传来。
“你就是冯宸?”
“在下正是。”冯宸微微施礼。
“你那日的风采,我早已听下人们讲了,果然是少年英才。”
“王后谬赞了。”
“你是哪里人?”
“在下中原人士。”
“那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冯宸微怔,“还有母亲和一位哥哥。”
“哦?”王后似乎颇为疑惑,随后又道:“如今中原纷乱,你为何不携家人来凉州生活呢?”
冯宸听不出这位孟氏的意味,略有迟疑。
“你不要多心,我不过是见你相貌端正,又颇为聪明,起了惜才之心。”她缓缓道:“你今年多大,可有婚配啊?”
冯宸心里一颤,莫不是起了给我许配亲事的心思,急忙说道:“有……有一爱慕的女子。”管她是敏敏还是卿卿,先凑合着用用吧。
纱帐内的王后沉吟半晌,俯首沉思起来,冯宸与侍女静立一旁,谁也不敢出声惊扰。
“你如今孑然一身,可有想过为自己筹谋?”没待冯宸说话,她接着又道:“你虽是无生的徒弟,但他也不过是一介布衣,身无长物。又能为你谋划些什么呢?”
冯宸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轻轻一笑,面上不动声色。
“你可以想一想,你究竟想要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为了眼前的风光而耽误了前程啊。”
冯宸正色道:“多谢王后的抬爱,但冯宸无心权贵显要。而且草民一直很喜欢《易经》中的一句话。”
“是什么?”
“君子以崇尚俭朴的美德而避开祸难。君子崇尚俭朴,不贪图富贵,不沉溺于享乐,能做到安贫乐道,保持自己的操守。”
王后轻叹一声,才继续说:“你先回去吧,若是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也希望你能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还未等冯宸再回答,就见身旁的侍女微微躬身道:“公子,这边请吧。”
这王后似乎是想要许她个锦绣前程,但是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如今就轻飘飘地摆在自己的眼前,只怕这份天降的馅饼,没那么好吃啊。
琉璃屏风内,寂无人声。
上首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如同盛开的牡丹,高贵而优雅。身着考究的华服,一眼便可看出是最上品的面料,绣着繁复的图案,一双凤眸微微轻瞌。
半晌,这妇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弦儿,她走了吗?”
一身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子缓缓地走了进来,模样生得极为普通,放在人堆里都不会起眼,只是她有着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眸子,幽深莫测。
“已经走远了。”
妇人缓缓张开双眼,轻轻道:“她似乎变了许多……”
女子轻笑道:“她成长的很快,让我有一种无可把握的错觉。”接着她又躬身道:“需不需要属下……”
妇人抬起手轻抚了抚鬓角,她的皮肤白皙无瑕,仿佛吹弹可破,任谁都无法相信这是位年近半百的女人,她的这只手更是白如莹玉,手指上戴着一只精致的玉戒,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她会回来求我的。”
女子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踪迹。
眼前的王宫园林,古树参天,绿草如茵……
“是冯公子吗?”一位老者迎面走了过来。
冯宸微怔,前面带路的侍女也停住了脚。
“我家主人请冯公子一叙。”老者说罢,看向侍女,“你先回去吧。”
侍女恭敬地行了个礼,躬身退下。
冯宸疑惑地看着他,这人倒不像是宫里的管事。
她竟不知,自己如今这么受欢迎了,走在半路上还能让人截胡。
老者恭敬地朝冯宸笑道:“公子去了便知我家主人是谁了。”
冯宸微微颔首,“劳烦带路。”
穿过曲折蜿蜒的林间小路,也终于到了老者所说的地方。
这是个典雅讲究的院子,倒是不像王宫内的风格,有点像普通的深宅大户。
老者为冯宸推开大门,“公子请进吧。”
冯宸的心有些惴惴不安,她目光扫过这周围的景致,虽然偏居一隅,但却难掩碧瓦朱檐。
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才会住在这里。
院子里景致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单调,白墙绿树。并没有人,格外安静,偶尔能听见树叶的沙沙声,与清脆的鸟鸣。
与刚刚鳞次栉比,景象繁盛活跃的宫殿相比,这里宛如一个静谧的隐世之地,在这座朱阁青楼里,时间仿佛凝固,让人忘却尘世的喧嚣与纷扰,内心甚至逐渐沉寂。
院子中的石桌上摆着茶水与点心,想必是提前为客人准备的。
“久等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冯宸惊诧地看着来人,一件藏蓝色锦缎长袍,肩背宽阔,领口微微敞开,可以见他结实的胸膛,一条玄色的腰带,宽松的系在腰间,却十分凸显蜂腰,他确实是个极具男性魅力的人。
“云二爷?”
云隐笑笑,“请坐吧。”说着他率先坐在了园中的石桌旁,“我也是才得知你入了王宫,便仓促备下的茶点,失礼了,还望见谅。”
“云二爷哪里的话。”冯宸笑笑,接过递过来的茶盏,“刚好在王后宫里站累了,过来讨杯茶喝喝。”
接着她又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你一样,被请来做客而已。”说着他将面前的点心往冯宸身前推了推,“尝尝这里的点心。”
冯宸也没客气,拿起点心感叹道:“同样是被请来做客,却不及你来得享受。”
云隐笑了,“怎么说?”
冯宸摇头苦笑:“好不容易破了案子,赏钱没拿到,反而被叫来站了一个上午。”接着她又惊喜道:“这点心做的真不错,甜而不腻,唇齿留香。”
“一上午竟连一口茶都未曾喝到?”
冯宸摇头,“未曾。”她顿了顿又道:“不过香息倒是喝了个饱,不仅我喝饱了,我的衣襟也喝饱了。”说着她抬起袖子轻嗅嗅,果然,一股子香料味儿。
云隐微微倾身而来,细细地闻了闻,“甘松苏合安息郁金……”随即笑道:“你也不算吃亏,这王后宫中的香料可是极为名贵的,这里单拿出一味都价值百金。”
冯宸微微勾唇,“那倒确实不算吃亏。”
云隐突然说道:“你许久未曾吃过中原菜了吧。”
冯宸微怔,点了点头,也确实,最近四处奔波,说是风餐露宿也不为过。
“那便留下来吧。”他顿了顿又道:“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我这里的厨子是中原请来的,据说曾经是在皇宫里当过御厨。”
“御厨?”冯宸有些惊讶,不过她确实是动心了,要知道她可是极为贪图口腹之欲的人。
都说爱吃的人手艺都不会太差,冯宸便是如此,喜欢追求美食,这使她也逐渐锻炼出了自己的烹饪手艺。
她做饭,完全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曾经在敦煌,她还有时间为自己烹饪一些爱吃的菜,但现在,她的生活轨道似乎逐渐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便是有什么吃什么了。现在,有机会品尝到御厨做的菜,她自然不胜欣喜。
云隐话锋一转,“冯宸,你可曾探究过你的过往?”
“过往?”她的过往……不禁让她想到现代的日子。
冯宸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我的过往都在我的脑子里,还需要怎么探究。”
云隐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