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满腹愁绪，忽然被逗笑了。

　　“这倒也是。”他道。

　　父子俩吃饭，谈论了几句朝堂上的事。

　　萧靖承突然提及了皇后。

　　“皇后娘娘这些年，对母亲颇为惦念。您是她的丈夫，您要多劝劝她才是。”萧靖承道。

　　皇帝叹气。

　　他心里有数的。

　　但是皇后的性格执拗，容不得人反驳。他越是强硬，她越是坚持，他只得退让。

　　“……皇后的脾气，朕也不敢勉强她。”皇帝道。

　　萧靖承就道：“既如此，儿臣替父皇劝劝皇后娘娘。”

　　皇帝含糊笑笑，没有答应。

　　他不愿意皇后和皇帝闹矛盾。

　　他不想看到他们夫妻反目成仇，故而道：“朕累了，朕先走了，你留步。”

　　萧靖承送他出了宫。

　　这一天，五公主在宫外游荡。

　　她想散散心。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肯定会招惹麻烦，她不敢往人多繁华的地方去。

　　这里有家青楼，叫醉仙阁。

　　五公主在这里喝酒买醉，不曾想遇到了熟悉的人。

　　“五姐！”

　　这是六郎的声音。

　　五公主回眸。

　　她穿了件素雅的袄裙，鬓角梳了圆髻，簪钗简洁，妆容也很朴素，看上去柔软温婉。

　　六郎站在她面前，俊美儒雅，比从前更添三分英姿飒爽。

　　她心跳漏掉了一拍。

　　“你你怎么在这里？”五公主惊讶问他。

　　六郎的眼底划过黯淡。

　　她的语气，仿佛在质疑他的存在似的。

　　他不由攥紧了拳头。

　　他的指甲刺破了肉。

　　疼痛袭击着他的神经，让他清醒了几分。

　　“你是来这里喝酒的？”他问她。

　　五公主嗯了声。

　　“我请你去喝酒吧。”六郎道。

　　五公主犹豫了下。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给你讲的《金瓶梅》吗？我那时候就爱听你读这种书。”六郎继续道。

　　五公主失笑：“我都忘了。你那时候也是个孩子……”

　　“现在也是孩子啊。”六郎笑道，“我今年十七岁了呢，是男子汉了。你还记得那本书吧，我给你念。”

　　五公主笑了笑。

　　她跟随六郎，去了一座酒楼，在窗台旁坐下。

　　她不太想喝酒。

　　她想去逛街。

　　京都的各处，都是繁华盛景。

　　可惜，今日天寒地冻的，街上行人寥寥。偶有一两匹马，在空旷的街上驰骋，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五公主问他。

　　六郎笑：“京都除了城门外，还有个集市。每日巳初，都有各类的杂耍。”

　　“是吗？”

　　“咱们去看吧？”

　　五公主犹豫不决。

　　她不想离开宫里太久。

　　万一皇后寻她回去呢？

　　见她犹豫，六郎就道：“你若是不想出去，咱们就回去吧。等会儿父皇来了，该着急。”

　　五公主心中一阵暖流涌上。

　　她拉住了六郎的衣袖，道：“六弟，我想去看看，不碍事的。咱们快点出发吧。”

　　六郎笑。

　　五公主心中微动。

　　他的笑容，像极了他母亲。

　　他笑起来真好看，比画卷上的人还要漂亮。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六郎的唇角。

　　他皮肤滑腻，像豆腐般嫩滑。

　　摸完之后，五公主心跳加速。

　　“......我们赶紧走，不能误了父皇用膳。”她道。

　　六郎就笑着领着她，沿着朱雀大街往南走，拐过了两条街，终于到了六郎说的集市上。

　　这个集市是个四岔胡同，有点偏僻。

　　集市里摆了摊位，卖些糖果糕饼。

　　五公主看着这些东西。

　　六郎道：“这里的点心，都是新鲜的。我带你去看看。”

　　他带着她，去了最靠近东街的那个摊位，取了一盒桂花糖藕。

　　五公主咬了一块，酸酸脆脆的。

　　“不错。”她赞道。

　　“你喜欢？”六郎问她。

　　五公主点点头。

　　“我买给你。”六郎把剩下的半块塞入嘴巴，吞了下去，“明年我也给你弄个铺子，卖这个。”

　　五公主又笑了。

　　她觉得六郎挺好玩的。

　　“六弟，你以后娶了媳妇，不要像今日这么幼稚了。你这个样子，谁敢嫁给你呀？”五公主调侃他。

　　六郎脸颊绯红。

　　他咳嗽了声。

　　他的耳朵，却有点泛红，似乎羞窘。

　　五公主心中微异。

　　她的心，莫名其妙的狂跳。

　　她想，这个男孩子是她弟弟，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五姐......”他结结巴巴开始解释，“我刚刚说的话，是开玩笑的......”

　　“你还小嘛。”五公主笑道，“这种戏言，当不得真的，你何必认真？”

　　“......哦。”

　　两人闲扯了片刻，有丫鬟来告诉他们：“陛下来了。”

　　五公主连忙敛了神情。

　　她端庄坐着，一副恭顺的模样。

　　皇帝就坐到了她对面。

　　五公主给皇帝行礼。

　　“不必多礼。朕今日找你来，没别的事，就是想瞧瞧你。昨晚，皇后说，你病了。”皇帝问。

　　五公主心中一慌，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擅长撒谎。

　　“没事的。我休息两天就好了。”她道，“我没有生病。”

　　皇帝笑笑。

　　他拿出了一封折子，放在桌案上：“皇后已经查明白，是你的乳娘杨氏勾结了陈家，陷害你，谋夺你的嫁妆。你母亲不许皇后再插手了。朕想着，你还小，就交给皇后处置了。你要不要问问杨氏？”

　　五公主摇摇头，道：“父皇，我知道了。”

　　她并未露出悲伤或者难受。

　　她表情平静，好像早就预料到了。

　　皇帝有点诧异，问她：“你知道了？”

　　“是。”

　　“皇后打算怎么办？”

　　“交给刑部审理吧。”五公主道。

　　皇帝沉默良久。

　　他不说话了。

　　“皇后是你母妃，她也没错，你怎么能让刑部去审？”半晌，皇帝才道。

　　五公主轻声笑。

　　“皇后娘娘不管我。我也不需要她管，父皇。”五公主说，“您别怪皇后，是我自作孽。”

　　“皇后是无辜的。”皇帝道，“朕也不能苛责她。她没错，你也没错，是杨氏的错。她一直帮陈家说话，朕知晓。朕只怕她心里怨恨皇后......”

　　“她是我姨母。”五公主道。

　　“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皇帝道，“你不是你爹爹的嫡女，你只是她养在膝下。”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和她计较。她对我的养育之恩，我牢牢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