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中仍然存在问题。比如那个王建国,虽没说和王起到底是何关系,尽管两个人中,只有王起在民国时期看守故宫时监守自盗,但是有关王建国的档案,拿给外人看,那就是一个普通的档案,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教员给出的评语,也是故意隐去那些直接反应人背景身世的语句,这么做,使我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他们是216旨在培养一支真正的考古队所选择的人。‘用人’,一直是针对性很强的领域里,首先要考虑的难题。
这些有来历人的档案,做成如此看似平常,216的组织者和教员,首先是有细致的考虑。
这些档案,做得‘太干净了’。
既然有所谋划,那么编撰档案的人,为什么不把他们的做法和目的告诉216的成员们?这么想是因为我觉得,告诉了他们,会起到很好的效果,而不是一出事就人心惶惶。
手中的档案,是一个名叫方孝达的人,照片很清楚,虽是黑白的,面容清晰可辨。此人是一队成员,由于年龄太小,故而编入一队,评语也是直接说出,一队的老张能够照顾这个小同志。
把他交给老张来照顾,简单的话语又让我平白生出很多疑问。既然年龄太小,舍弃才是最好的办法,干嘛还要派出任务?尽管刚才在皮本上,看到了上峰的指示,勘探队不会淘汰任何一个人,但是我想,那么多问题都解决了,不会差一个人。
派出去就不用照顾,照顾就不要派出去。同时也狐疑,那么小的年纪,当初选人的时候,应该直接排除他,怎么还进到216里?还度过了两年的学习时光。
一支队伍里留着一个孩子,这有点不合常理。笔记上提到过,一队的队长张静堂,他身边的小达应该就是这个人。他和老张,是怎么跟阿约的父母聚到一起?又是怎么去的阿池?照时间来算,去阿池是在1985年夏季,也就是五支队伍派出近一年之后,这段时间,他们在哪里?
乱了乱了,脑子又乱了。他们是怎么回事,也许没那么复杂,重新整理思路,单从一个孩子来考虑,问题不应该那么复杂。
也许,留着一个孩子,就是体现了那个工作,思想工作的厉害。先不说一个孩子怎么进来,单单是进来了,组织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志。留着他,是给大家看的,让大家看到组织上对每个同志的信任。
各队都乱了,可老张还带着小达。当初看到笔记的时候,我们就对此产生过疑问,可并没想太多,设身处地去考虑老张,带着个孩子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妥,做做帮手还是可以的。
216地址勘探队,把它当成什么都行,始终不能否定,它是一个集体。有组织有纪律,所有事情都在领导的约束控制中。五支队伍派出去,乱成一锅粥,但是还有人受到上边的控制,按照指示在做事。
打开的文件柜,被阿约当成了书桌,屁股下坐着一摞厚厚的信件。一本本好大的横开本,被摆在盖子上,浅蓝色的外皮,一看就知道,那是教员备课用的教案本。
其中的一张阿约一翻,我就看到上面是一副图画。褐色的油彩上得很潦草,看似铅笔线条的图内有的地方还是空白。
还有几个档案袋没打开,那些教案我也想去看看,干脆直接放下,剩下的几个估计也没什么重要的,平添枯燥。
“你那完事啦!”阿约道。
褐色图画下方写着小字。‘此图为正德十一年,浙江道府部参将桑郎回兵部咨文绘制的图谱,虽明确标注了前海十郡的位置,但准确性不高,不能提供具体方位’。
往后的几幅图,都是大同小异,同为浙江省的地图,可是图案千差万别,有的甚至把线划到江苏去了。
阿约问我看出什么来了,我给他一顿哧,你怎么总是问我看出什么来?你是怀疑我的学识还是智商?除了正德可能是明朝武宗的年号之外,别的能有什么?至于这些图,和明朝的地域划分有关系,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明朝的浙江和江苏,是不是两个省我都不知道。
阿约指着图上的一段字说道:“难道你就没注意这个?”。
‘本图摘自《忠敬堂汇录》,是胡宗宪批阅卢镗所绘的一份时图,上面明确标出了倭人占据的地区,双方攻守势态’。
《忠敬堂汇录》是什么典籍,我不清楚。但是胡宗宪和卢镗,我是知道的,尤其是胡宗宪,抗倭的民族英雄里,他才应该是第一的。纵使他在抗倭中功不可没,可惜他是严嵩的学生,所以《明史》中对他抗倭的功绩只字不提,现在的人们只知戚继光,而不知胡宗宪。要说到大明的名臣,比比皆是,可要说悍臣,非胡宗宪莫属。
除了《忠敬堂汇录》,其中还提到一本《筹海图编》。很多看不懂的图文都列举出来,我和阿约此时就是误解了,难道216也在研究明朝中晚期的沿海防务不成。
每张图上都有密布的小点,我还特意数过,不多不少正好十个。数量上的相同,很容易让我找到这些小点所指,前海十郡。
先不要考虑216,这些图文光是摘录,就是一个繁杂的工程。加起来共有二十几张之多,我对阿约说,这些东西不可能是216的教员们能做得来的,他们有足够的师资力量,可是却没有庞大的典籍文库。如此多的详图,他们不会是想在图中找出一段没有意义的历史真相,我想更多的可能是在找一个地址。
前海十郡都有哪些,具体名称图文上也没记录。保存的相当好的教本,每张纸的边角都整整齐齐,图画的纸张也是非常干净。一定是别的单位做的,用来给216的教员参考。至于其根本目的,估计徐恩勋也不会知道,能知道的只有那些教员。
这是教材没错,可是却不是用来上课讲学用的,即使照它来教课,也是一塌糊涂。
这些东西没有说明任何问题,我给阿约的建议就是,只管看不议论,记住一些大概内容就可以了。
阿约皱皱鼻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对我是非常嘲讽。自认为这个建议十分妥当,可放在他的角度,我就是在掩饰,掩饰我的无知无畏啥也不是。
“你要是爱看,那边我倒是有个东西给你”我道。
阿约过去,看到档案袋上名字,迫不及待的打开。不屑去逞一时口舌之利,我知道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从本质上给我否定了,我不是他希望的那样犀利。
他的宝座现在归我了。
在图文之后,出现了大量的文字记录。很多难记的地名出现,甚至还有一个叫那拔康省的名字,单从四个字的名称来看,这奇怪的名字很像西藏那边的。
记录都是手写的文字,字体连贯美观,很少出现错处,看上去很像摘录的东西,却记录的十分工整。内容当中反复提到清末时期,可除了那些绕嘴的地名之外,更多的是对那个时期一些时事的记叙。
不知道这些内容是说明什么,没有命题,看得糊里糊涂。
比如,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四川地区很多旧时官僚,都迁往云南与藏地之间。而他们的近属,大多都选择留下,购置田产或者招兵买马,成为一支支散乱的小军阀,为当时出现的一些新权贵群体提供保护。
从清末开始,直至解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很多地区都陆续出现一些新城。虽是汉人主导的社会,但文化绝不单一,有旧时延续下来的主政方式,也有自发建立的领导结构,有的甚至是以与鸦片烟土相关的产业链建立起来的,相互只有活动往来,并无政府方面实质性的接触。
地名的叫法千差万别,城池又大多较小,所以在后来的数次战争中,很多城池没能保留下来,这和当地的民族意识有关。在战争后期,藏人重新占据那一地区,所以能找到的文献资料几乎没有’。
写这些东西的人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都是废话你还写得这么认真。
往下又翻阅很多,当中提到一些根本没听说过的人物,只是一些小军阀,只是在他们有一些部下参加过后来的几场战争,他们都提到过一个地方素野。
有关素野的一些记录较为详尽。这记录的人手法有问题,看到这里我才知道,他所说的云川藏交汇处,实则是横断山脉。问题就出在地理划分上,按照一般的划分,横断山脉很容易界定,可是他所表达的,正是于一般划分方式不同,其中人文因素很重。
他按清末生活在那里的民族,给那个地区分成两部分。一边是横断山脉的西部,主要是藏人和回怒等族聚居的地区,而另一边则是以汉人为主的地区,同时排除,他所指的东部,绝不是三江流域,而是三江流域以北,一大片广阔的土地。
根据那些走过战争的人回忆,素野是民国后期才出现的名字,只是人们对他的称呼而已,就连城门上,都未必能有素野二字,关于这座只有几千人的城池,之前有很多种叫法。那里群山环绕,水系众多,很多人叫它汤城。形成一座小城池没多久,这里就被战火包围,逃走的人们很快将它忘记,外来人口,没有谁会把这里当做故乡,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点而已。
那个时候的战争,只是一城一地,没有哪一方会姑息。可想而知,战火过后的素野,就是一个死城。最主要的原因,是素野处在群山之中,残砖瓦砾在四野植被中,一是难发现,二是消失得很快。
乱七八糟的内容,我只挑出这些重点,他所说的地区,天知道那是哪里。至于三江流域,我以前倒是听人提起过,那美丽的地方好像是香格里拉,一个只在梦中才有的地方。
不仅仅是素野,记录中还有许多未曾听说过的地名,都是聚居在一起的很多族群。正是如此,没有统一的文化,所以它的风俗,人类生存元素无法保存下来。尽管风景如画,可是远离人口密度大的地区,小小的城池不会成为桃花源,人是随泼逐流的人,素野必然会在人的脚下消亡。
三江流域广西阿池还有新疆和田,三个地方在脑中画出一条线,一条阿约的双亲走过的路线。三队在新疆出事,阿约的父母在山野中隐藏一年,最后落脚在阿池。经过的地方也许就是云川西南的三江流域,横断山脉东部地区,那么,遇到老张的地方也就是那。
不是遇到,而是故意去找。
一队张静堂的任务,也就是在那个地方。
手中是教材本,可脑袋里浮现的却是笔记。阿约的母亲不清不楚的记叙,原因不仅是明哥想得那样,有些事他也不知实情。我想,阿约的母亲故意隐去一些事情,是因为其中还有文章。
思绪如麻,无意中发现阿约正在用一种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突兀的眼球,想要把我杀掉一般。心中突然一惊,大喝他一声。
“你看过没有?”。
手拿档案的阿约,脸色冰冷,口气也是一样冰冷。他如此态度,我一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我不是他的同伴,是仇人。
“你tama抽疯是不?你家老子的东西,我看它作甚”我怒道。
转过头不再他,想继续琢磨教材本上的东西,可刚刚被他一吓,哪里还能集中精力。恼火的合上本子,心中咒骂你就是一山炮。
时间不多了,想要全看完不可能了,几个教材本只能带走。屁股下做的都是一些信件,收寄地址直接反映出,都是216发往外界的信件,沾口都被撕开,很显然,这是过滤后的信。
信件是‘上峰’指示过滤的,那么这些没有发出去的信,也应该是不合乎允许的情况。不合乎允许,那这些信件应该审查后销毁,即使不那么做,也应该是妥善保管,作为日后再次对这些有来历的人摸底用的材料。
信件教材老书记的会议记录,都在文件柜被拆成的两个箱子里。此时和旁边的武器箱比较起来,两类箱子似乎说明两种情况?
边想着两种情况到底是什么,边不住的划拉箱子里的东西,这些东西阿约还没倒出空查看。一个残破的本子里,夹着一张很长的照片,黑白老照片,是两百多人的合影,被塑料膜夹得很严实。作为集体公有制的年代,各行各业都有这样的老照片,我家就有一张我爸在生产队的合影,上面有还几十个人都不知道叫什么,留着只是个纪念。
照片上面有字,‘216地质勘探队全体队员合影’时间是1984年7月1日。很明显前排座位上的是领导机构,可阿约的注意力在第四排的右边,照片夹有塑料膜,表面保存的很好,每个人的面容特征很清楚。
阿约和我的手电早已发黄,手电光落得位置,是阿约的父亲。在阿池我看过阿约父母的照片,他的父亲我当然记得。可阿约不是在看他的父亲,而是站在他旁边的人,两个人靠的很近,一看就知道关系密切。
可是,我和阿约看到这人就背后发毛,冷汗也淌出来。尤其是阿约,脸色苍白嘴唇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