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的尸体,没有一点迹象,浓烈的血腥味和地上刚刚凝结的血污,时间不超过一天。如果我当时摸了尸体,时间推算会更准。
残疾人在天井,当他在我头上血肉淋漓的出现,我就应该想到,他死的时间恐怕就是我看到他之前的十几分钟。人的血量是有限的,内脏全部流出体外,四肢中的血大部分都在静脉和动脉。
如果我当时摸了尸体,一定可以感到体温。
就是怪自己手懒。
慢慢回想起来,当时我在尸体下起身,滴着鲜血的右腿碰到我脖颈子的时候。那黏糊糊的血液似乎还有温度,根本没有凝结。
张春来和邵军,是带着轮回去天井才引发那场大风。
残疾人和老许,想必也是如此。
残疾人的死因,必然和大风有关。残缺不堪的衣物,皮开肉绽的四肢都说明这一点。
如果大风过后,还原了天井中的所有人死前境况。那么这个时间点,正是残疾人死的时间。他血肉淋漓出现在我们眼前,时间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可从天井到靖室,这段路回程用的时间并不多,这个时间不够。老许在风停止后,在天井找不到残疾人,回到靖室又被那三个人吃,这段时间根本不够。
老许离开天井的时候,残疾人没死。
他只是找不到而已。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还原的时间为什么以残疾人死的时间来确定。李立明去看过还原的老许挎包,那里如果有轮回,可为什么不是还原到老许死的时候。
天井有我们。
还原必然和我们有关。干巴巴的尸体就在我面前还原过不止一次,能让我们看到,和先前可能一样,预示着我们可能进了下一个谜局。
虽然很累,可精神上仍然不敢大意,生怕身处的土洞无意间变成靖室。更怕变成靖室,自己一个人在那。坐在角落,灯是关着的,只有蜡烛微弱的光。
石板上的立体画没有完成,明哥就是想在立体画没完成的时间里带我们离开。三个人死的地方就在立体画不远,不能确定立体画做完他们就死了,也许他们还有下一步动作。
火苗摇曳,土洞里的几人鼾声阵阵睡得踏实。
自己吓自己。
鲜血淋漓的尸体让这个想法一再打消,不可能那么简单,既然看见了,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你睡吧”丁晓东勉强坐起。伤痛让他无法睡实,精神紧张我怎么可能睡得下,只能示意他小声一点,张春来很容易醒的。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四目相对只能安静。
毒药,丁晓东轻轻地一声。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三个人死在一起,没有像老许和残疾人一样,这不符合常理。
按照推算,三个人做完立体画,应该是寻找出路才对。即使有人先死,剩下的人也会继续努力,不可能停留在一处等死。他们应该死在求生的路上才对。
丁晓东提起毒药,是想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三个人身上。或许是老许在食物或者水中下毒,毒死了这三人,三人中毒前还吃了老许。那这要有一个前提才行,老许一定要有杀他们的必要。
轮回在老许和残疾人手中,迷路的是五个人,被拉回靖室的也是五个人,这些原因包括在内,如果真存在杀他们的必要,那么老许只要有毒药就可以了。
事情不能这么笼统,应该再细致一些。假设老许发现了解开迷局的关键是杀掉其它中招的人,特指三个没有轮回的人,老许或许会这么做。两年,216的集体生活,绝对不可能改变这些人的思想,兄弟手足概念很模糊,这些被‘收集起来’的人很难改变。
但丁晓东的提起,的确把我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三个人身上。
残疾人和老许,是和这三人分开之后,才发觉入局了的。
残疾人和老许在努力寻找出路的时候,这三人在哪?
通往靖室的入字路口对面,那边还有空间。我和邵军从天井回来,直接到了靖室,然后中招,那边的情况就这样被放下来,一直没去。立体画是三个人画的,立体画中的线索必然来自那边。
如果那边的情况和靖室不同,能让他们回来的情况只有‘眼前的景象,无声变化’了,因为他们可能找到了离开的路。也许我的想法并不对,他们也可能是特意回来带走老许和残疾人的,只要有一线生机,那毕竟是同伴。
李立明坐起来,脸深深埋在膝间。只睡了两个小时,身体还是疲乏。这种猛然醒来,肠胃是最难受的。
快叫大家起来,时间不等人。眼睛还睁不开,明哥的催促又来了,相比他们我还好一点,没睡也能撑着,不像他们那样摇摇晃晃。
爬上几个连环土洞,李立明的脸色稍有好转,紧张的神情缓解许多。他们没中招,又是一句不经意的话,让我的行动再一次迟缓下来。明哥是说那三个人没中招,我想意思是他们没像老许和残疾人那样走不出去,而是他们完全可以走。
不知道我这么想对不对,可这样紧张的前进,我实在不能去问明哥。
“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快点出去再说”被我搀着的丁晓东,从我速度慢下来就知道我想的什么。
星光璀璨。
夜晚的森林虫鸣此起彼伏,清新的空气没带来一点凉爽。李立明一出来就是大吼,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堵死洞口,枪支埋回去。
谁也不想打扰阿约,这个时候的心情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承受。他的家在这里,浮虚道观也在这里,他的父母,在这生活了近三十年,可阿约,对此一无所知。
阳光照在脸上,昨夜怎么睡的都不记得。大家都是被饿醒的。在山中同样的路线,等到了阿约的家,怎么进的门都不知道。
一连几天,大家都一样浑身膏药,太阳就是晒不够,吃了睡睡了吃。丁晓东伤得不轻,阿约把他带到苗寨的卫生站那,我看那就是个土郎中,苗医苗药,果然独到,摸摸捏捏几个回合,确定没有骨折,但伤还是很重。根据丁晓东的痛点,老郎中说伤的可能是脊骨和肋骨相接的位置,最好不要多动,需要静养。
张春来也开始作画,以他的技术完全追求不出立体感。那人不像人蝙蝠不是蝙蝠的东西画得不伦不类,唯有窄小的下颌和硕大的头,一个眼球占据了整个头部的四分之三,那嘴画得看着就恶心,只有鳞片还算合理。邵军在小来身边,不时能给他一点意见。
消失的时间里,我和它就像现在这么近。
张春来根本不理我,只用这么一句话来敷衍。其实我是想问问他下一步我们具体怎么办,可我看他的状态,貌似没计划好。
“当我准备动手,心中涌起抓住它或者攻击它的打算,它就像知道了一般,瞬间消失,在旁边换个角度又出现,那颗眼睛也不断变幻”张春来道。
二楼,橡木柜就在门口,李立明在这一连几天动都没动过,吃喝睡都在这。就他还算正常,什么都没做,每次来看,他都是面壁一般在木柜前,只穿一条裤衩,任由阳光照着后背。
“他们没中招”。
正准备下楼,李立明又提起这句。五个人同时被拉回靖室,彼此见不到对方,怎么能说没中招。转身回来,李立明重新开始推演当时的情形。
在到达靖室之前,轮回在老许和残疾人身上,也可以说五个人到达靖室,才拿到了轮回,‘无声变化’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可以假设,把他们拉回来的神秘力量来自轮回。‘他们没回来,老许又不见了’就是说,老许和他中招之前,三个人也被排除在外。
这和我想的一样。路线不同,明哥说出了他的想法,只有路线和我想的不同,三个人在之前的行进路线是天井,而老许和残疾人的路线是入字路口的另一边。
他们去天井没有意义,只有带着轮回的人去才是这神秘力量的目的。那么轮回只要带回老许和他就可以了,那三个没有必要。基于这一点,也给我们以更多的猜测,五个人的分组,最开始也许不是这样,而是老许带着三人中的一到两人。这样考虑也就合理了,轮回把他们一股脑全带回来,也就说通了。
几次三番,轮回都把他们带回来。也就注定让他们重新分组,这其中就不是单纯的轮回和环境使然了,也许更多的是人的因素。那三个人想要一组,也许就是人心决定,他们找到了出去的方法,一走了之,老许和残疾人,是死是活根本不会顾虑。
残疾人情急奔跑,也是这样就说通了。不是我们刚开始想到的,他可能看到了那独眼的东西,而是他发现了之前没有发现的某些迹象。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和老许一组之后,选择去天井,可他们没有行动,而是离开靖室,在入子路口和三个人分开之后,他们两个在坐等。
等足够的时间过去,他们没被拉回靖室。就在等待的时间里,老许突然不见了,才让他情急起来,他不是向天井出发,而是靖室。
靖室中没人,他才写下‘他们没回来,老许又不见了’。
说到这里,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他去了天井,引发大风,因为老许在那,轮回也在。
天井边的山洞中,那场大风虽然猛烈,但我们不也是熬过来吗!老许和残疾人也是一样,他们坚持了下来。至于那个怪物,在事件中并不起什么作用,明哥说那就是一只冷眼,就那么冷眼旁观着我们。
残疾人一只手,在大风中很难坚持,他被吹到了天井上方,风停止后掉下来。衣物和伤势,说明了这一点,都是撕裂伤。这就是老许找不到他的原因,风停了,残疾人在天井上挂着,还在坚持,而且在他走了之后,也坚持了很久。
推测到这,似乎所有事情都解释通了。只剩下那三个人的死因了,可难就难在这了,三具尸骨在一起,必然是同时死的。至于原因,李立明得不出合理的解释,没有一种可能站住脚。
“对着木柜面壁,能猜出这么多真行。我在土洞里想的我都害怕了,当时看你那样,我真以为咱们出不来了”我道。
出是出来了。李立明也为我们能够出来感叹,血肉淋漓的尸体出现,大家心里都捏了一把汗。明哥想的就是如此,尸体必然带着轮回,靖室中老许的挎包,明哥特意去查看的。轮回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扯进去很难说,当时李立明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目光停滞,橡木柜静静的处在那里,李立明的眼睛就像长在上面一般,片刻不离。手指悬空在木柜前,几乎顶在木柜上。
“这个木柜,有问题”李立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