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万道人因为那两只时常掰骨的手,和大公鸡爪子一般无二,所以山寨之中的人们称他老鸡爪子。不全是因为那时候的人缺乏卫生知识,老鸡爪子常年与尸体打交道,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那个年代的东北,物资是多么匮乏难以想象,最简单的洗护产品都没有。这个细说起来你就懂了,小本子经营东北几十年,工厂林立,虽然能制造很多东西,但是偏远地域,物资匮乏一点不假。
那两只手就像扒了皮一样,能够看到关节和筋肉,外面是一层薄薄的白膜,指甲也被感染,所有的指甲都变成黑色的豆子状,老鸡爪子用石锉把指甲都磨尖了,即使东北的夏天很热也天天带着一副黑熊皮手套。
那天太爷他们听到惨叫冲进屋里,真万道人已然倒下,那个小男孩却呲开獠牙。那嘴里哪有什么舌头,稀稀拉拉掉出来,分明就是满嘴的稻糠。
“稻糠是干什么用?”张春来问道。
“那是童男不错,但却不是喂食过水银,而是一种汤药”我说道。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先人的确使用过许多技巧。现代的防腐技术都知道的,内脏和体液是尸体上最先腐烂,所以采用清除内脏和血液等技术,尸体保存能达到两个多月。古代人的观念可没有这么先进,不会给活人或尸体放血,有也会很少。
张春来问道:“你太爷是什么时候跟老鸡爪子学艺的?”。
“那叫什么学艺,不过是跟着老鸡爪子混饭吃,你先别打岔”我继续说道:“龙大当家出事之后,山上的女人和年龄小点的都跑到别的山寨,本就是真万道人的徒弟,太爷和太叔爷也就跟着真万道人逃掉,一同还有一个人叫金鹏。理所当然,投身铁杵子也没扔了土里活。经年累月倒腾,只想用点金银换自己安身立命”。但是真万道人可是没忘打算后路,总对太爷他们提起,少和山寨的人来往,不要走得过近,免得日后脱不了身。小本子很快就会在东北成气候,有机会还是要逃命的。就连日后往哪里逃,他都想好了。
真万道人深谋远虑,山寨里有些人心术不正,总能听到某某人和小本子的事情。
张春来对黑褐色的粘稠血液很感兴趣。
太爷说那黑褐色的粘稠血液就是‘黑糖罐’特有的,如果血液是绿色的才是‘水银罐’,这都是土贼的行话。通常是活着的时候喝下药引,达到防止腐烂的效果,这个大多用在陪葬的童男童女身上,因为正主是死的,很难喂下去,所以活着的童男童女就使用喂食汤药,达到防腐。黑糖罐是土贼叫法,因为那汤药是一种黑汤,添加很多香料,让小孩子能容易喝下,喝下去又不会马上死掉,那东西能一点点替换活人体液,稻糠有什么特性更不必说,堵在口中非常牢固,还不易腐烂,重要的是无法吐出来。
这只是能找到实物的,养尸之法中,还有很多没找到实物证据东西!
通常生僵周围都伴随着一些神秘的力量,太爷传下来的故事里说那是精魂。
在土贼当中有个说法,‘生僵不腐,尸身锁魂’。那个小男孩的尸体淋上水立刻起尸,是几只大猫给咬得精魂离体,成了无魂之尸,同时也可能中了猫的牙毒。水淋起痄,痄了生僵,我认为水淋也不一定醒尸的主因,跟猫咬也有关联。是精魂离体还是中了猫毒,只能靠猜了。老鸡爪子死的还算在他自己意料之中,他平时就说过自己早晚死在粽子手里,他相信‘善用刀剑者,死于刀剑下’这句话,只不过来的太快,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有时候我们常说遇事猪一样,事后诸葛亮,真有道理。
老鸡爪子留下的故事里,有一种说法,‘人所归从鬼,从人从厶,气归于天,魄归于地’。这句话的意思是,鬼魂并不害人,只是人所归身死之后,人心所念难以化解,久而久之生成怨念,从人从厶就是这个意思,归于地的精魄必定是鬼形,意念控制尸身。那女鬼心念之力在祠堂里久久不散,必然有其从人意念的一面,咱们两个是入了人家心念之力所在,又拿了人家东西,才会被缠住。
“从藤蔓里探出头来面对咱们,那情形不就是堵住咱们的去路吗!”我道。
至于尸身不腐,让我想到了那些藤蔓。传说古代人炼制一种迷药,也人有说那是春药,所用材料有角八紫稍花胡斑鹧和澜藤蔓,所有东西都没见过实物,也不能妄下断言。
但是古籍上的记载,澜藤蔓是生长在阴暗污秽之地,’形如结絮,瓜枝’,这里的污秽是简单指屎尿粪便。至于野生动物,用尿液吸引异配,尿液当中是有一定特殊的成分。
那些藤蔓,很可能是古书上的一味药材!
那些刺鼻的气味,我怀疑来自刺猬的排泄物,刺猬也有昼伏夜出的习性,咱没碰到应当庆幸,五大家仙之一的白仙,真心惹不起。能那么快放倒五步跳,真不是我神勇无敌,而是当时的环境,和女尸的距离决定了能得手,最重要的是手里短铁锹,看似笨重,对当时情况来讲,的确算趁手的家伙,如果手里当时是工兵铲,打起来的效果真不一定有那么好,一下就破开下颚滑舌成功。
我对张春来缓缓的说:“总而言之,生僵没什么好怕的,有些还很好玩呢,能闭着眼睛到处乱跑,你说好玩不?”。
“再有的话你留着玩吧!”张春来恶狠狠的说。
自古湘西地区赶尸盛行,咒符术,巫蛊术等很多门派类别都云集在此。打骨行尸只是赶尸当中的一门,上门开鬼行符,中门御令金石,下门才是打尸掰骨。还有背尸一派也混迹在赶尸的人中,那都是些不怕死的,也是死人最多的一派。
老鸡爪子的遗物里,记录了赶尸人在湘西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都销声匿迹,那是发生在光绪十九年的事情,好像是一个叫‘宰马坡’的地方,他和师父就是在那之后名声大噪的。真万道人经过大起大落,见过大阵仗,流落东北是因为机缘使然,日后有机会我再和你慢慢说这个故事。清末,那是一个属于乱世儿女英雄辈出的时代。真万道人的故事,可以用传奇形容,他是一个草根英雄,历史可以写英雄,但不能写草根。
别以为他一个下地倒土的土贼没什么了不起,英雄弯腰之前,在他心里的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这话你慢慢理解!
老鸡爪子是在东北总结了很多成果,把打骨掰骨的技艺完善,那里虽然很少有中原地区那种规模的大型古墓,但是古尸还是比较多的。因为那两只手实在骇人,他就给自己的这套技艺起名为‘鬼手行尸术’,改良之后招式狠辣,专破醒尸。
翻过几个小山包,来到了先前的庄稼地。天已放亮,好几户的炊烟已经升起。快速的翻过几道篱笆栅栏,悄悄的走进村子。
铁锹到仓库里放好,全身上下再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除了还有背包之外,就和晨跑回来一样。
“真万道人的故事,随着他的死,也算画上个句号,我们再挖下去没有意义”我说道。他人一死,和我们刘家的渊源也就消失无踪,没有拜他为师,就没有后来的东陵往事,我家太爷也不可能留下那么多遗憾,我爷爷可是费了大半生的时间来求解,一直到我,故事还在继续。
走到门口,门上的五环锁居然没有了。两人心中不免一惊,难道是有贼人进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昨晚的偷牛贼。而人还没进到屋里,就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灯被点亮。我和张春来都本能靠在墙边全身戒备,这么做是不想后背受敌。还没等眼睛完全适应,耳边就传来赵叔叔熟悉的声音:“两个小伙子不是普通人”。
眼前的赵叔叔穿着睡衣,坐在屋里的沙发上,旁边一大杯茶水还冒着热气。看来在昨夜我们离开不久,赵叔叔就回来了,他应该是刚睡醒,所以在这等我们。当然,他不会知道我们干什么去了。
张春来此时放松下来,对赵叔叔说道:“赵叔叔,是不是您有话对我说?”。
赵叔叔一指床边,示意我们坐下。这时的赵叔叔眼神极其的深邃,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几天前你们两个来到我的面前,我的心里就在想,两个北方口音的小伙子来找我,一定有什么事。而且你一开口就说你是张勇的孩子,我当然相信你是,同时也很心惊,‘难道几十年前的那伙人又回来了’。这些天从来没听你说过有关你父亲的事,我猜你对你父亲的事情知道的很少,原因是你的父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但是,你是张勇孩子这一点,我不怀疑”。
张春来的两眼闪着光芒,我发现泪光中带有一点兴奋。
“能让你们来找我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年代发生,到现在还没有结束的那件事,我们每一个同学都没有摆脱噩梦,不知道还有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是不是死了,才算结束”赵叔叔说道:“上海的国英是唯一知道我地址的人,所以你们出现,我就知道,当年的同学里,果然有后人追查这件事”。
张春来的眼中出现了肃杀的光芒,迫不及待语气沉重的说道:“赵叔叔,您了解多少情况,告诉我,我来和他们了结”。
我在张春来面前挥挥手,告诉他别急,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于一时,赵叔叔也可能是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这时,赵叔叔从身后拿出一个红色朔料封皮的手拎包,那东西是几十年前的产品,样式很老旧,中间的拉链质量很好,最初是用来装一些生活用品牙具化妆品等小件东西的旅行包,也有人把中间的皮格摘掉,用来装文本。从拿出一个红皮的小手册,我看到赵叔叔手册上的几个字《毛语录》。
从手册里拿出几个折弯的旧信封,还有几张发黄的老电报纸。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赵叔叔直接整理打开的信件,动作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