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我的话一定刺激他够呛。我若是再继续笑下去,这家伙肯定暴走,和我干上一架。
赶快话锋一转,昨夜你说的‘未看山时先看水,水使王气积蓄留’不是挺好的嘛!就这些东西别人愿意相信,祈福是中国人最容易接受的,也符合源远流长的文化传承。‘鬼脸苦笑’先不说咱们古老的文化里究竟有没有这东西,光是这吓人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古墓该有的!
“看看那骨头,都跟泡泡石似的,全是小眼儿”我道。
丁晓东长出一口气道:“让你们给我搞乱了,明明想到了的”。
骨头坑里的所见,丁晓东那时候就不停嘀咕,他的师承里有这方面的观念。相生相克,是一个很广泛的说法。意思是指大自然中万物随我自然而生,随我自然而灭,万物皆有父母,无父无母天生天养,天养天灭,万物皆有灵,无灵便不入万物。
用白话翻译过来,很好理解,每个生命,都是自然界中随时间和时机所必然出生的个体,又随时间和时机消亡。父母是指创造他的必然条件,没有必然条件生出的生命,不属于自然。生命来到,必然是为了它自己的目的。生与灭,都是自然强加给它的目的,每个生命自己都要遵循,都要完成。没有父母,也就是没有必然条件生出的东西,不属于自然,没有自己的目的,自然虽养,但是自然却不留,最后等待它的也是消亡。
一花一草,一鸟一虫,都有自己的生长和消亡,这个过程中必然是以其它生命的生长和消亡为代价,大鱼吃小鱼就是这个道理。生长和消亡又是每个生命自己必须承受的,‘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大’。生命一旦消亡,自己的使命完成,也是为其它生命的生长而付出,虽伟大,但只是生命结束之前,给大自然最后一个拥抱。‘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养万物不为主,可名小’。
生命既是使命,每个物种都有。自然让其出生和消亡,也必然承受去消亡其它物种的使命。万物循环,都有归途。每个生命被另一个生命所消灭之前,大多都是从容含泪,坦然接受。这就是万物有灵,虽极其不舍,但也无可奈何,生于自然亡于自然,每个生命都要面对自己的归途。
“怎么可能是骨头沟那里的样子,那么多动物都到一个地方一起死去!我想到了散发毒气的石头,也想到了有毒的果子,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偏偏那个骨头沟里,有大群的蝙蝠”丁晓东紧皱眉头说道:“无生不克,肯定有个不是自然存在的东西在那!”。
“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张春来道:“晓东的说法里面,颇有道法自然的精髓”。
“精髓个屁呀!”我道:“知道我老爸教我无爱亦无恨的时候,我脑袋有多大吗!”。
丁晓东的爷爷教给他这些东西,他也是十分的不解,这和土贼下地有什么关系!
“行了,别研究了,赶紧过来干活”李立明在水池边高声叫喊。只有邵军一个人帮手,鬼嚎般的声音和水花再次飚来,两人被打翻在地,狼狈不堪。
急忙过去帮忙,用滚落的石头将土堆简单围起一圈。李立明嘟嘟囔囔,他的大数据里有一条特别紧迫。德臻老人知道我们来了,而且昨夜已经过去。如果咱们不在明天之前赶回去,很可能会有人来搜救。
更重要的是,德臻老人是个热心肠,我们又是以研究生的身份来此!老人家若是通知警方还好说,若是连教育部门也一起通知到,麻烦可想而知。
围起土堆,李立明立刻叫大家去看水下。水池中间的巨大青蛙看起来有点吓人,此时离近了更像是人脑组织形状,上部像青蛙后背一般,下部可是细长如锥,深深刺入水下。明哥让大家看的,是水池朝向山坡的一面,下方在水的半腰处石板平整,形成走向正是朝里的去路,不见尽头。
大家立刻明白过来,很明显是一道石路,上下高度一人半,而且很大可能不是墓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左右两边,没有任何修饰,连水中的石板,都不像是墓道那么严肃,只是简单的一铺,石板上下没有加固手段。
石板的断面,只有两掌厚,还分明是被砸断的。
退到一边,李立明再次记下时间,在图纸上描绘地形。
张春来得意洋洋,听声音就知道风缺来自这里,那鬼嚎般的叫声,来自这个大号哨子口。李立明的大数据分析,鸟形大坑上沿和上方的土壤相差两米多高,巨石封堵。种种状态很容易让人理解成,所有工程都是为了堵死或者断开底部中间的石路入口。
这个判断由何而来,我们一时想不明白。
向西偏北是纳古二板,最近的村庄,距离将近二十公里。向东偏南一点是国境线,又处在雷区边缘,附近的山脉又是天然屏障。从地理上先天完美避开人类的踏足,虽然有人知道这里,但总的来说,真实样子它并不被外界所知。
巨石巨坑是为了堵死石路,但巨坑下沉被水顶开是百密一疏。
“用什么办法把水挡住,是当务之急”李立明道。
水质清澈,水流来自巨石最下端。如此深度只能用土堆里的石头来填,采用乌鸦喝水的道理,只要把石头填到水中石路的高度就好,让里面的气流不断顶水,控制水位。
说干就干,大家一起上手。
石头块不停地放到水底,水面每每升高到石路上方,巨大的气流压强将水花平吹出来,每次都是落荒而逃。大太阳暴晒,水花淋到身上就是一个激灵。
楠楠被水浇得哇哇大叫,兴奋到了极点。
将水池大半圈填满,大家气喘吁吁汗水池水满脸都是。被挤到石路前,水花终于不再暴起,而是在蛙背上泼水一般的四散。大家停止欢笑,李立明脱下衣服,半干不湿的使劲塞进背包,战术灯用塑料袋包好。
邵军递给他护目镜,李立明抽刀在手,大喊一声跟现实世界说再见吧!当先进入水池下的石路。猛烈的气流,李立明的内裤被吹得随风飘舞。
丁晓东冷笑一声,随后跟上。
从水池边下脚,身上露肉的地方就被吹得生疼,水只到膝盖部位,风吹水滴打得两条腿奇痒无比。氧气含量不错,丝毫没有地下的霉味。脚下是平整的石板,不见台阶却有坡度,坡度虽是缓缓向下,水位已然落到脚踝。很明显,因为石路的角度原因。
左右上方由乱石堆砌,手扶在上面就带掉一片,如此松散,必然是填埋之后,水贴着石板渗过来,经年累月被气流吹出一条去路。
石路不足百米,前方立时变宽,空气也缓和下来,空间内干燥很多。周围左右再不见水,李立明开始穿衣服。
运动头盔的质量不错,土中几次不小心碰到上方石头,毫发无伤。
“夹层?”丁晓东一进来就十分不解。“出口和里面空间落差这么大,不是在一个高度层面,哪有这样的入口”。
从入口角度来说,这个样子的确不像。石板就是铺路用料,而刚刚过来,那就是石路没错,是那种供人们频繁行走的石路,不是墓葬甬路。用石板铺就,却通到这明显是溶洞的山体之内!
“一条通到溶洞的路怎么了?”李立明打断丁晓东:“二氧化碳水流形成钟乳石。提斯特喜马拉雅地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离他最近的钟乳石柱,只是有个钟乳石的样子,外表毫无光泽水汽,显然是还未成型,滋养钟乳石的水就停止。
鱼贯进入,张春来和邵军因为背包太大,颇费一番周折。哆哆嗦嗦,楠楠的体质不行,穿衣服的速度也慢,明哥无奈地告诉他,从现在开始,必须呆在身后,不许超过我们的视线,也不许掉队。
四下散开,寻找去路要紧。越往里走,周边不再干燥。四五米高的岩顶,显得很空旷,散乱的巨石中不时有水声传来,巨石青黑光滑,上面长满了苔藓类的东西。众人相视,心里叫苦,莫不成又要脱一次下水。
地势缓缓下降,按照路线和方位,现在就是珠螺汲的蜗牛头下。丁晓东更加确定,珠螺汲的蜗牛喝水不在水多,而是无时无刻缓缓汲取,汲这个字是最关键的要点。空气中飘散的尘埃消失不见,丁晓东叫大家小心,他觉得火苗不对。
“先别让蜗牛喝水了,先找找过去的路,那边就应该是骨头沟的下方”李立明道。循着李立明的话回望,不知不觉大家已然拐了很大个弯,浑然不觉进来时面朝的石崖已经到了右边。
虽看不到水在哪里,只能听到声音,凭感觉前方面对的不是个小水池,地势在身前徒然下降,上方的岩石也是越向前走越高。
“这好像人工修整过,石头是铺过的”丁晓东道。地上的石头紧密相连,乌黑发亮,走在上面感觉平缓。石块大小不一,露在上面的都是平面,决不是自然形成。
身后灯光闪动,楠楠大呼小叫,我和丁晓东急忙跑过去,中间绕过很多巨石。楠楠蹲在一边,没有一丝害怕。石崖下的溶洞穴中,散落一片尸骨,没有头颅,但是一看便知是人。
手拿一根硕大的圆弧状东西,比弓要大许多。“可能是军队,找到一把铁弓”楠楠的口气傲气冲天。
李立明拿过来,擦掉表面泥土,露出镶嵌在形如铁弓内弯部一段洁白如玉的东西,不是玉石,也不像某种动物的骨质,上面满是碎裂的细纹,强光照上去,细纹中现出丝丝黑绿的颜色,不仔细瞧不出来。
“哈哈哈哈”。
大家一起笑得前仰后合,打屁一般的语气问楠楠,全身是铁的弓谁能拉得开!还有,你见过双铉的弓吗!上面虽然没有弓铉,但是内弯的两道圆环接口还在。
李立明大笑说道:“笨蛋,连这个都不认识,这是八路军的乐器”。
张春来道:“箜篌”。
箜篌是南亚民族乐器,至于究竟在什么地方和时期,由哪里起源众说纷纭,声音优美空灵是最大特点。这东西也有千年历史,而且箜篌属大型铉乐器,所以从古至今的箜篌每一件都是极尽精美,能拥有它本就是身份不凡。拥有的人身份不凡,又是大型乐器,制作箜篌选用材料必然是十分考究,锈成这样也没彻底糠掉,金属部分是灌注工艺,所用金属想必也是特殊。
内弯的犹如美玉部分,绝对是南亚特有的昂贵材料,象牙。
张春来几年前曾经到手过一个扳指,浑身裂纹满是绿锈,他误以为是骨头做的,被人几句话给骗去。价格不愿说,只是张春来自己知道,那一次赔不轻。
清宫造办处,在嘉庆年间出现过一种栖绿技术。那是在象牙与海象牙的自然开片当中,栖染着色的技巧,皇家用来赏赐贵族功勋的珍贵象牙小件,大多采用这种技术。当中绿色还算普通,如果是黑的或者红的,价格成倍往上翻。
“不信你去拍卖行问问,清代栖绿象牙扳指,一个都能开价百万”张春来道。
“弄下来,归你了”随手交给楠楠,李立明蹲下观察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