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就是民心
秦舞阳悄悄给公子扶苏使了个眼色,扶苏立刻道:
“好不好用我说了不算,大家说了算,我这就给大家示范一遍。”
公子扶苏一点架子都没有,说挽就挽起袖子脱掉靴子,赤脚踩进田地里。
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袍下摆,立刻被黑黄的泥水弄脏。
可公子扶苏毫不在意,一心为大家演示如何操作秦王犁。
“这秦王犁用起来特别简单,连黄口小儿都能上手。”
“吴县令把我们带的梨都摆出来,让大家都上手试试。”
话虽这么说,但是百姓们以往被官员们压迫震慑惯了。
哪怕公子扶苏表现的再和蔼可亲,村民们都不敢上前。
万一把东西弄坏了怎么办?
万一他们太过愚笨,没学会被贵人甩一边子怎么办?
庭长立刻横眉冷对,低声训斥道:“都呆在这干嘛?都没听见贵人说的话吗?”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立刻冷掉了。
秦舞阳有些无奈,就怕遇到这种情况,上面的人还没说什么,下面的人就开始发威了。
有的妇人带着孩子下地,估计是孩子年纪太小,放家里没人看,就怕孩子用布条绑在背上。
不足周岁的小孩,这时候虽然不懂事儿,但是也知道害怕,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秦舞阳最见不得小孩哭了,他伸手摸了摸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块麦芽糖。
他主要是从严正司回去后,顺嘴念叨了几句,宫里的下人立刻就从御膳房那边取了麦芽糖过来。
当时秦舞阳还有点沾沾自喜,看来自己在这宫里也算是有点地位的,随口说的话都会被人放在心上。
今日早起时,秦舞阳就顺手把没吃完的麦芽糖放进荷包里,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你家小宝是不是饿了?我这有糖,快拿着喂孩子。”
秦舞阳顺势给这小儿的嚎啕大哭,想了个借口,说是饿哭的,总比说是被吓哭的好听的多。
那妇人把手背在身后,重重的低着头,浑身发抖,不敢接。
“没事,拿着吃吧,给小宝甜甜嘴。”
许是秦舞阳态度过于诚恳,那妇人终于伸出满是泥巴的手,接过了那块糖。
而这个动作像是无形当中的一个讯号,刚才还十分僵滞的气氛,慢慢回暖。
很快,里正带头,第一个拿着秦王犁,小心翼翼的下了地。
“别害怕,这是用木头和铁做的东西,就是下地用的根本碰不坏,大胆的用。”
秦舞阳给大家加油打气。
站在田边的人看见公子扶苏和里正都用的这么顺手,不怎么费劲就把深一层的硬土凿开了。
脸上的表情都慢慢的从惊奇变成了意动。
“这东西看着还怪好用的。”
“你这不是废话?要是不好用,那些贵人何苦费这老鼻子劲,把东西从上京运到村里。”
“我也拿一台试试。”
“去自家地里试,顺便把家里的地耕耕。”
……
聪明又胆大的人,很快就开始了“公器私用”。
这秦王犁就这么些,好用的东西自然会被人人争抢。
很快,沉迷于用新农具耕作的村民们,就忘了先前的那些顾虑,开始惊叹于秦王犁真是既巧妙又好用。
“这些梨是给咱们了,还是就借咱们用用?”
“我娘家还有好几亩地,要是用这秦王犁去更的话,估计一两天就能把地翻完了。”
“这东西咱能拿走吗?”
……
听到这些议论,秦舞阳心满意足的笑了,这才是大家接触新鲜事物时该有的态度。
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被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吼的不知所措。
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多呼吸一口气都是错。
而公子扶苏在大家都拿着秦王犁下地时,就把自己手里的这一台农具,让给了因为迟了一步,只能眼巴巴的站在田边边看的村民。
公子扶苏脚上都是泥,蒙毅将军立刻派人去打水,伺候公子扶苏擦洗。
秦舞阳在一旁悄声提醒道:“公子,咱们走吧?”
他们此行过来,就是为了推广秦王犁,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东西好用了,所以他们也无需再多言。
他可受不了被老百姓跪地磕头夹道欢送的场面。
公子扶苏也是如此,跟里正交代一声:“这十台秦王犁就放在你村子里,等农耕结束之后,再统一交还给县衙。”
“那可以外借吗?各个村子都沾亲带故的,亲戚若是来借,也不好拒绝。”
“可以借,但发给你的时候是几个,还回来的时候,一个也不能少。至于这期间怎么使用管理,由你们自己决定。”
公子扶苏很好说话,也是因为秦王嬴政再三跟他强调,一切都要以农时为重,千万不能误了农耕。
得到这番回答,理政自然,千恩万谢。
这个村子任务完成了,秦舞阳他们看时间还早,准备再多去几个村子,正准备离开时。
突然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子,赤脚从远处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
“春花婶子不好了!你家的猪生崽子生不出来,马上就要不行了!”
牲畜在农家可是十分贵重的物品,贵重到什么程度呢?
人可以吃不饱,但是必须要把猪的肚子给喂饱。
母猪要是难产,不光是这一年的功夫白费了,还会损失很多钱。
别看只是一头猪,但可能会让一个家庭连着三五年,都陷入极度窘迫的困境。
在看天吃饭的小农社会里,老百姓们的抗风险能力十分低下。
那个春花婶子就是带着孩子来干活的富人,一听隔壁的小子过来传话,慌里慌张扔下手里的活。
也顾不得跟这群贵人行礼,立刻就往回跑。
公子扶苏不太明白,脸上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疾苦的天真与费解。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他会给母猪接生?”
“唉。”秦舞阳长叹了一口气,向公子扶苏这样的人,应该是真的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
“他们家的这头母猪要是保不下来,家里人能愁白头发。”
秦舞阳说着,不由自主的跟随着那妇人,一块儿往他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