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南看着轻易间就说出这番话的人:“他既不是言十安,那你,当也不是骆氏表妹。”
时不虞笑问:“重要吗?”
重要吗?庄南想了想,好像,并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十安兄信任她,让她代管家中所有事。无论她是谁,她都是最让十安兄信任的那个人。
不,以后不能再喊他十安兄了,可是,喊什么呢?
庄南想了想,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来,心里突然就有那么一点难过,真心相待数年的好友,好像要失去了。
就算他亲口说,他们仍是好友,可是,怎能一样。就像现在,他连个合适的称呼都想不出,而这,本是想都不必去想的问题。
站起身来,庄南抱拳一礼:“还请姑娘派个得用的人给我,告诉我哪些地方要避着些,我好安排人手护卫。”
时不虞扬声喊:“言则。”
言则应声而入:“姑娘。”
“你带庄公子去作部署,和庄公子也说一说家中护卫是如何部署的,让两边的人认认脸,查缺补漏的时候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
“是。”
庄南再看她一眼,对她在这府邸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认知。连带的,对她的身份也有了些好奇,毕竟以十安兄的身份,不是谁都有本事站到他身边,并得他信任。
啧,怎么又说十安兄了,以后见面了可不能这么喊,庄南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第一拨人到了后,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头,很快,第二波人就来了。
曾显和时不虞相对而望。
“不如曾公子和我打个赌?”
曾显不解其意:“什么赌?”
时不虞笑:“我赌窦公子马上也要到了。”
曾显正心绪难平,听着这话却也笑了。庄南和他都来了,窦元晨怕是不远了。
想到在家时父亲说的话,以及他旗帜鲜明的态度,曾正仍是难以想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十安兄竟瞒了那么多事!
之前他自诩和十安兄不相上下,现在才发现,不是的,十安兄背负着那样的身份,必有无数事让他分心,而他在这种情况下却仍能考出那样的成绩。
而自己,竭尽全力都比不过。
这就是差距。
“姑娘,窦公子来了。”
时不虞看曾显一眼,笑道:“有请。”
窦元晨快步过来,看到曾显猛的顿住脚步:“我以为我来得就够快了,你竟还跑我前边了?”
“我家离着近。”曾显看他这态度莫名就心下一松,想到那个赌住,看对面那姑娘一眼,问:“你从家里过来?”
“不然从哪里来?”窦元晨在摆好的桌案后坐下。
时不虞笑着接话:“我猜曾公子的意思是,此时此刻,言宅敏感得很,你家人怎会让你前来。”
窦元晨看曾显不说话,便知表妹说对了,道:“祖父遣人回来说,小孩子的交情,和大人没有关系。我是小孩子,当然可以来了。”
曾显想揪着他到铜镜前,让他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说他是个小孩子。
可看到两个兄弟都来了这里,心里到底是欢喜更多一些,朝他举了举茶盏。
他们和曾家不同。
曾家已经滑落谷底,怎么做都不影响什么。
可窦家和庄家都还在官场,庄南可以说是公务,可窦家,却是扛着压力的。若因此得了皇帝厌弃,代价绝不会小。
窦老大人能有这个态度,真真难得。
“都来了。”
门口一暗,计安来到门前,阳光将他的身影照入堂屋,背着光的人看起来光芒万丈。
几人都站起身来,窦元晨抱着双臂:“你先告诉我,这礼该怎么行才对?”
“坐着就行。”
计安进屋,在不虞身边坐下,示意他们也坐,并不去上首。
宜生利落的在公子面前摆好桌具,上了茶和点心。
两两相对,计安道:“私下仍叫我十安就是,能这样唤我的本就不多,再少了你们三个,就少了一大块了。”
曾显提醒他:“那样就逾越了。”
“我不觉得,就没有逾越。”计安看向门外的人影:“除非你们打算不再把我当朋友。”
窦元晨俯身往外一瞧,朗声喊:“庄南你个孙子,躲什么躲,赶紧进来。”
“能不能好好说话!”庄南在外边应话:“等我脱了这身皮。”
没让他们等多久,庄南进屋来,一身劲装,精神抖擞。
宜生已经在窦元晨身边摆好桌具,他走过去坐下,眼神却不往对面看。
“永亲王说要给我派护卫,我向他要了你。其他人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背叛我,但你会为我拼命。”计安笑:“多得有你,他们压送我上殿的时候没有动我半分,我才能得体的站在皇帝和众臣面前。”
见庄南抬起头来,计安又道:“回头你替我多请他们一顿。”
庄南忍不住提醒他:“他们未必就没有存着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的心思,你不必把这当成情分。”
“我记住的是你的情分。在那种情况下,你首先想到的是要给我留体面,我当时都不曾想到这一点。”
“他们要是有意为难,会很难看。”
“你们这对话,听得我有点难受。”窦元晨看向庄南:“这是才认识还是怎么着,说话扭扭捏捏个什么劲!”
要是在平时,庄南能翻他一个从地下到天上的白眼,可眼下,他却只是磨了磨牙,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也不知道到底谁是武将,谁将来要走文官路子,傻子一样没个数。
不过经过傻子这么一喊,心里那点别扭倒是散了许多,他道:“你又帮不上忙,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看摇身一变成为皇子的好友啊!”窦元晨上下打量计安:“京城已经传得乱七八糟了,到底怎么回事?你真是平宗的孩子?”
总算说到正事了,时不虞喝了口茶,继续静观其变。
计安点点头:“我是。”
“我竟然和个皇子做了这么久的朋友。”窦元晨叹了口气:“你别怪庄南别扭,我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和你处了。”
“我这辈子大概就你们三个好友了,只要你们始终真心待我,我在你们这里就仍是之前的言十安。”
对上三人同时看过来的视线,计安笑:“至于你们如何待我,在你们。这些年,我在你们面前是言十安,也是计安,没有利用过你们,也没有算计。以你们的敏锐,若我用心不纯,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你们多年,所以在你们面前我没有半点心虚。于我来说,这两个身份没什么区别。若你们觉得有区别,那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心里有了偏向。”
三人都沉默下来,今日之事,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