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逃?”
甘宁迅速反应过来,提刀就追。
“兴霸!算了。”
看到甘宁同样身中一刀,却安然无恙,袁耀也松了口气。
就两句话的功夫,刘磐已经跑出去十几步。
“这厮,武技不怎样,跑得倒挺快。”
看着刘磐在山洼上下翻飞,甘宁也是有些咋舌。
“少将军可有受伤?”
袁耀摇了摇头:“我无碍。”
“你刚才硬接那一刀,没事吧?”
甘宁拍了拍胸膛:“多亏了少将军赐予的这件宝甲,末将一点事也没有。”
“不过那刘磐就没这么好运了,末将那一刀虽然不至于废了他一条手臂,但起码得休养半年!”
袁耀点了点头:“此地不宜久留……后军现在何处?”
甘宁:“就在山下,只需少将军一声令下,我便带人反攻山上!”
袁耀:“刘磐已无再战之力,但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无其他荆州兵将,你且赶走他就是了,穷寇莫追!”
“末将领命!”
……
当日战毕,袁耀收拢溃兵,清点士卒,赫然发现这一战,已方损失将近两千之数。
不算失踪者,亡者有一千三百余人,伤者四百余众,总伤亡数量超过了袁耀以往任何一次战斗。
最让袁耀难以接受的是,这其中大部分的伤亡并不是在和荆州军正面作战中产生的。而是由于荆州军对溃兵的追砍逼杀,溃兵们的自相踩踏冲挤,以及袁军对溃兵的不得已的血腥镇压所造成的。
而甘宁最后的反攻也没有取得什么战果。
刘磐逃得很快。
等甘宁带人杀回山上,漫山遍野只剩下袁军的尸体,以及幸存者的哀嚎。
荆州军已随着刘磐原路撤退。
毫无疑问,这场遭遇战,袁军大败。
在这场败仗中,唯二让袁耀觉得侥幸的,一是保住了自己的小命;二就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在一处矮崖下,找到了受伤昏迷的吕岱。
吕岱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袁耀的一张脸。
“少将军!”
挣脱开还在给自己包扎额头的军医,吕岱翻滚下地,伏地泣声道:“末将无能,害死三军。”
“请少将军治罪!”
看到吕岱醒来,袁耀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但旋即,袁耀勃然变色,站起身一甩袖子,怒斥道:“你知道你这次害死多少人吗?”
吕岱的脸紧紧贴着地面:“末将……不知。”
袁耀看着吕岱,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一战……光是你的前军就折了一大半士卒!”
吕岱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这……这怎么可能?”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麾下部曲伤亡过半,但袁耀是不可能拿伤亡情况来唬自己的。
“哼!别说你的前军部曲,连少主的亲兵营都全军覆没了,要不是少主命大……”
一名幸存下来的袁耀亲兵再也忍受不住对吕岱的怨气,直接出声怼道。
袁耀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亲兵只能悻悻住嘴。
什么?连少主的亲兵营都全军覆没了?
吕岱神情呆滞,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罪责,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许多。
“今日之败,全在末将失察,不能抵挡那刘磐……所有罪责,末将愿一力承担。”
“请少将军治岱死罪!”
吕岱重重朝着袁耀叩了一头,额头再次渗出鲜血。
袁耀自然是舍不得处斩吕岱的。
说实话,今天这一场遭遇战,袁耀也压根没想到。
谁知道自己好好的会和刘磐碰上啊!
早一天,晚一天,两方人马都不会碰上面。
甚至早一个时辰,或是晚一个时辰双方遭遇的话,袁军都不至于败的这么惨。
袁军前军大队人马刚走到无险可守的山涧下,就被刘磐率领的荆州军居高临下发起了攻势。
吃大亏了啊!
要是在平地上,两方人马摆开阵势,吕岱还能指挥部卒和刘磐周旋一二。
但狭路相逢勇者胜!
遭遇战中,吕岱根本不是骁勇善战的刘磐的对手哇。
先锋大将,以勇当先!
吕岱其实并不适合当开路先锋。
归根究底,这一场败仗,袁耀也有责任。
所以尽管吃了败仗,袁耀心里有股怨气,但他不会把怨气全发在吕岱身上。
罚,肯定是要罚的!
吃了败仗,导致全军伤亡惨重,不罚不足以立军法平军中人心。
但怎么处罚吕岱,袁耀还在想。
见袁耀许久不说话,吕岱凄惨一笑:“多谢少主全岱颜面。”
“少主提拔重用之恩,吕岱从不敢忘……此生无以为报,愿往生仍为少主效以死力!”
话毕,吕岱猛然跃起,直接拔出刚才那名亲兵腰间佩刀,便是要自刎谢罪。
“罪将以死谢罪!”
吕岱大喊一声,便是将刀刃放在了自己脖子上,便是要直接抹下去。
袁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可!”
叮当
一声脆响,却是甘宁拔刀,在紧急时刻架住了吕岱手中刀刃。
袁耀身后的几个士卒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按住吕岱的手腕,强行夺过了刀刃。
“今天我这口刀没杀几个人,倒全让我救人了!”
甘宁骂骂咧咧,抽回了刀身。
袁耀大松一口气,随即又怒道:“未经本将审判,你怎能求死?”
“你们都给我听着,既然拜我为主,那身家性命便托于我手。”
“只有我让你们死,你们才能死!”
这些古人脾性还真大,说死就死啊!
就这么喜欢自刎这种一了百了的伏罪方式?
袁耀也是急了,直接拔刀怒喝道:“都给我听清楚,我这辈子最恨自杀的人了!”
“都是懦夫!”
“怎么,你自刎一死显得你尽忠了?显得你认罪知错了?”
“狗屁!”
“这特么纯粹是在逃避责任!”
“我要死人给我尽忠有毛用?”
“知错要能改,你死了痛快了,把过错扔给别人去弥补?”
“你怎么不想着改错?”
“就算犯了死罪,那也得先审判,先看能不能赎罪!”
“你直接一抹脖子,双腿一瞪,棺材里一躺啥事没有了?让别人受罪?”
帐内众人,不管是新加入袁耀帐下的甘宁苏飞等人,还是老早就跟随袁耀的吕岱及一众将校,从没见过袁耀发这么大的火,而且在连珠炮一样破口大骂。
“吕岱,我对你很失望!”
吕岱垂低了头颅,鲜血流过他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深吸了一口气,袁耀俯下身,直接将吕岱腰间的军符一把扯下。
“吕岱作战不利,招致此败,罪应当诛。”
“念其治军以来,矜矜业业,劳苦精勤;又数有战功……”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免去其昭信校尉之号,贬为别部司马,仍领旧部,以望戴罪立功。”
“……”
“吕岱,你可伏罪?”
按着吕岱的两名袁兵丢开了吕岱,只见其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罪将愿以戴罪之身,将功赎罪!”
“谢少主不杀之……”
“少说废话,要谢就谢兴霸刚才拦下了你那一刀。”
袁耀说着,又将吕岱的军符扔给了另一旁的甘宁。
“别部司马甘宁,听令!”
甘宁忙半跪于地道:“甘宁听令!”
“兴霸救我于刘磐刀下,这份功劳我会记一辈子的……”
“从即日起,由你代任折冲校尉一职,位在吕岱之上,本将要你在最快时间内,整顿那些残兵败将,让他们恢复战力!”
甘宁抱拳屈膝:“甘宁得令!”
一下子折损了将近两千士卒,对于家底本就不富裕的袁耀来说完全算的上的伤筋动骨了。
而且最要紧的是,吕岱手下的一校部曲,这一战被打得失去了完整建制,伤亡惨重的同时,士气更是涣散到没边。
而原本袁耀身边,除了吕岱这一校人马,就只有甘宁的八百人,和黄忠的一千人,以及自己的一百亲兵营。
这一战下来,刘磐直接把袁耀身边的一半战力给打没了。
能不能安全走回上缭,都成问题了!
要想快速恢复战力,只能将甘宁的八百生力军,合并吕岱的一校编制中。
这一路走来,袁耀也在观察着甘宁。
虽然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不着调,和严谨持重的吕岱是截然不同两类人,但甘宁开朗豪爽的一面,很容易得到底层士卒拥戴。
眼下只有寄希望于甘宁,能够凝聚军心,整顿士气了。
至于吕岱,降职留用,等他养好伤看情况再说吧。
随后发生的事实,也证明了袁耀没有选错人。
虽然吕岱麾下的残兵败将各怀心思,一开始对甘宁很是抵触。
但没几天,出身草莽,不拘小礼的甘宁就和一众穷苦出身的底层士卒吃则同食,睡则同眠打成了一片。
甘宁还用自己以前打家劫舍,被官府追剿,四处藏舍亡命的事迹,类比这一场遭遇战的惨败,让一众将校逐渐放下了悲观的情绪,慢慢接受了这场失败与其中的不堪。
当然,光靠嘴说是不行的。
甘宁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自己剩余的全部家当主要是带去楼船的那两箱财宝锦帛,全部分于了所有士卒,只说是自己缴获的战利品,全当是这一次江夏之战的额外功赏。
虽然所有将士的战功都会登记造册,回去后袁耀才会按功行赏。
按照惯例,将校们到时候会从自己的丰厚犒赏中拿出一部分分于士卒,但那基本都是在袁耀行赏之后。
这也是古代军中按功行赏的惯例。
士卒们先受主君的“大恩”,然后再受所属将领的“小惠”,如此才不至于使得士卒成为将领们的私曲,只唯将领是从。
所以甘宁这一举动,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却有逾越的嫌疑。
不过袁耀此时哪里在意这些细节,
他更担心自己能不能安全返回上缭。
好在两天后,斥候终于打探清楚了情况。
附近方圆八十里,只有刘磐一支荆州军。
而且他们已经改道,朝着西边长沙郡的方向去了。
显然,这场遭遇战刘磐也没有预料到。
但袁耀很好奇,依照他对刘磐的了解,此人属于那种小心眼记仇类型的。
按正常的情况,他大胜了一场,虽然受了点伤,但应该不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击败袁耀的机会。
怎么就撤了?
难道他伤口感染,挂了?
只是斥候的回报,更让袁耀暴跳如雷。
刘磐撤军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原因。
他手下的兵也不多。
加起来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人。
虽然大胜袁耀一阵,使得袁军浮尸遍野。
但刘磐也知道,袁耀手下可不止一校兵马。
据黄祖从江夏发来的书信所说,袁耀至少带了三校兵马偷袭了江夏郡。
虽然刘磐认为黄祖这么说是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能,有夸大事实催促回军的嫌疑。但刘磐也大概知道袁耀手下的兵马数量。
袭击江夏的,应该也就两校兵马,五千人撑死了。
作为山地战专家,刘磐不像韩晞和刘虎那么蠢笨,听风就是雨的。
超过五千人,根本无法保证在山地行军的军粮支应。
队伍规模过大,行军速度必然拖缓。加之士卒身上背负的干粮数量有限,所以从上缭到夏口的数百里山路,袁耀最多也就带五千人。
自己杀伤了两千袁军,但袁军还剩下三千,自己只有两千,还是劣势。
最关键的是,刘磐被甘宁打怕了。
要是袁耀军中都是吕岱这种没什么勇武的将领,刘磐哪怕以寡击众,死干袁耀不带商量的。
但自己现在被袁耀暗箭所伤,不敌甘宁,刘磐也就没了狭路相逢的勇气。
更何况,黄忠那个老匹夫还不知道在哪。
要是自己像上次在上缭一样贸然出击,被那贼甘宁和老黄忠夹道而攻,那可真就没得玩了。
还是见好就收吧!
狗日的袁耀,看着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特么还真会射箭!
手下有一个黄忠代打也就罢了。
这个贼甘宁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能打?
黄忠那老匹夫年岁长于我,刀法精深,压我一头我也就认了。
叫甘宁那个你哪里冒出来的?身形和刀法比我速度都快!
还喜欢装!
说自己擅用双刀,呸!
等本将伤好了,我让你再装!
喜欢装!
倒霉的刘磐此时还不知道。
他下一次遇到的对手更为攒劲!
次次碰硬茬,次次还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