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回去的路上,萧鹤野深邃幽暗的眼眸一直盯着苏媞月看,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响着刚才那几声“哥哥”。
苏媞月的声音还是那么……
悦耳动听。
啧。
目光从苏媞月身上移开,萧鹤野垂着眼,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些往事。
他想起来了。
苏媞月确实是这样喊过萧鹤野的。
可那时候的他,终究让她失望了吧。
十年前,北凉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雪。
他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萧鹤野才十四岁,寒舟十三岁。
大雪降临前,他们流浪到了姑苏。
在城中乞讨了好几日,可破烂不堪的碗里只有半个又冷又硬的馒头。
雪越下越大,气温越来越低。
饥寒交迫的两人躲在一座破庙里避寒,可天不遂人愿,寒舟染上了风寒,高烧到昏迷不醒。
为了给寒舟找大夫,萧鹤野尾随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公子,趁其不备抢了他的钱袋子提脚就跑。
可萧鹤野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小公子身份显贵,看似只有一人,实则背地里有五六个强壮的家丁跟随保护。
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酸臭味的小乞丐萧鹤野就这样落到了他们手里。
姑苏的街道很宽很长,路面上的积雪很厚很厚,行人走路都极其艰难。
萧鹤野被人按在雪地里,从街头殴打到巷尾。
鲜艳的血染红了那一片洁白到晃眼的雪。
路过的行人看见这一幕,没人敢上前帮忙,他们要么站在远远的地方观望,看热闹。
要么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匆匆离开。
凛冬的寒冷可以忍受,人心的冷漠也能理解。
身体的疼痛咬咬牙坚持下来,反而会让人更加清醒。
他什么都看开了,什么都接受了,可为什么?!
为什么?
他和寒舟那么拼命那么努力,只想好好活着都不行?
这两年,他们一直在往前走,向着温暖的,有花香的,有光的方向走。
一刻都不敢松懈,一刻都不敢停留。
跌跌撞撞的前行,即使遍体鳞伤也发誓要走出那一片冰冷彻骨的雪山。
好不容易到了姑苏。
人人都说,这是一座温暖的城。
可萧鹤野看到的,感受到的,依然是刺骨的寒冷和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离开了。
留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萧鹤野。
生命的气息如天空中飘扬的雪花,摇摇欲坠,随风散去。
人生无常,生死难料。
萧鹤野咳出一口血来,那一只长满冻疮的手指埋在雪地里,轻轻动了动。
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萧鹤野如是想。
他死了,寒舟也会死。
死?
是一件很简单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是活……
却是另一回事了。
萧鹤野骨子里就有种透彻坚韧的硬气。
世人越要让他死,他就更要活着。
用力的活着,高高在上的活着,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世人臣服在自己脚下。
上位者,睥睨众生。
掌权者,手握生杀。
萧鹤野在生死的临界点才真正明白,这世间没有冷暖,没有光明,有的只是强者和弱者之间的较量。
人,只有强弱之别,没有好坏之分。
……
出生高贵如何?
出生低贱又如何?
他就是要从一个人人欺辱的小乞丐,一步步走向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然后,将这虚伪的人间变成腐烂发臭的地狱。
既然这世间,没有光明和温暖……
那就一起在地狱里,享受这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