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进说的话，当然是为了诈一诈陈啸，事实上，另外一名小吏并未招认。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直到陈啸又一次被拷打至昏迷后，王允摇了摇头，旋即将刘协等人带去了刑房外稍作休息。

　　轻抿了几口茶水，王允不由得愠怒道：“老夫担任御史已有十多余年，像这次的硬骨头，还真是少见....明明线索就在眼前。”

　　话音落下，伴随着砰的一声，王允一拳重重砸在了桌案上，任谁此刻都瞧得出这位老大人心中憋着一团火气。

　　这时，荀彧眉头微皱，温声道：“能否从他们家人入手，说服这二人就犯？”

　　王允瞧了一眼荀彧，无奈地自怀中取出两张纸条递了过去，口中冷冷道：“那陈啸是个鳏夫，妻子多年前便已病逝，一人独居至今，也没个亲眷，另外那个胡车儿，父亲乃羌族人士，早早亡故，家中只有一瞎眼老母卧病在床....”

　　胡车儿，即第二个小吏的名字。

　　闻言，刘协沉吟了片刻，旋即转头看向乐进询问道：“左辅都尉，你那边情况如何？”

　　“毫无进展。”乐进耸耸肩，苦笑着说道：“胡车儿这厮皮糙肉厚，饶是将几名狱卒累得气喘如牛，他却始终紧闭双眸，一声不吭。”

　　“....”刘协一边看着荀彧递来的纸条，一边疑惑地追问道：“他难道就没有喊冤吗？”

　　“没有。”

　　乐进轻哼几许：“估摸着他也知道自己此番在劫难逃，不过那厮确实是个硬骨头。”

　　刘协双眸注视着手中纸条，只见在这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有关于陈啸二人的生平往事。

　　忽然，他冷不丁说道：“左辅都尉，能否带本王去见一见那胡车儿？”

　　“唔？”乐进愣了愣，诧异道：“莫不是殿下有法子管叫这人开口？”

　　“不确定，试试吧。”

　　于是乎，在乐进的指引下，刘协与荀彧等人来到了另外一间刑房。

　　正如乐进形容的一样，刑房内，五名狱卒俨然是被累得气喘吁吁，可反观那胡车儿，却闭着双眼一声不吭。

　　瞥向这人前胸后背上的鞭痕，纵是赵云此刻亦不禁瞳孔微缩，有些惊讶。

　　“你就是胡车儿？”

　　刘协踱步来到他身旁，平静地问道。

　　骤然听见有人呼唤自己，胡车儿眸子一睁，冷冷地扫了刘协一眼，旋即双目再度闭合，显然是不打算搭腔。

　　见状，刘协眉尾一挑，举起手中的两张纸条晃了晃，淡淡说道：“据说，与你同岗的陈啸近些年常常借钱给你，让我猜一猜，这笔钱，是用来给你那位卧病在床的母亲看病，对么？”

　　“....”胡车儿半睁着双眸，瞳孔血光一颤，不过仍旧没有开口。

　　“不必误会，也无需担心三法司会派人去拷问你的母亲，王御史已经询问过一直负责给令堂治病的大夫，得知令堂时日无多，生存仅在一念间....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你如今有恃无恐呢？”刘协面色平淡，直视着胡车儿。

　　胡车儿嘴唇轻启，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刘协突然侧身对乐进说道：“左辅都尉，请即刻调遣人手前去胡车儿家中，转告其母亲，她儿子意图谋害朝廷命官，犯下了不赦之罪！”

　　乐进心绪一滞，刚要抱拳领命，却听房间内传来一阵怒吼。

　　“你敢？！”

　　霎时间，乐进和一众狱卒纷纷惊愕地望向胡车儿，要知道方才无论他们使出了怎样残酷的手段，这个宛若牛一般的壮汉都不曾有过丝毫开口的迹象。

　　“着什么急嘛？”刘协讥笑一声，看着胡车儿质询道：“开始担心自己的母亲会被一个不孝逆子给活活气死？”

　　胡车儿恶狠狠瞪着刘协，双目杀意尽露。

　　瞧着这一幕，刘协打了个响指，沉声说道：“胡车儿，本王念你往日陪于母亲身边尽孝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若你乖乖招供，吐出实情，本王做主，不会将此间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令堂分毫，使老人家在弥留之际，仍认为自己儿子是个忠孝双全的好孩子。”

　　“并且本王亦有资格上奏，免除尔的死罪，让你可以陪在令堂身前尽忠，尽孝。”

　　“好好考虑考虑吧。”

　　“最终选择权，在你手上。”

　　“....”听着刘协这番话，不久之前尚还咬牙硬抗的胡车儿，表情竟隐隐浮现了一抹惊慌。

　　他深吸一口气，咽下唾沫，声音沙哑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眼瞧着对方居然产生了动摇，乐进连忙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指着刘协介绍道：“这位，乃当今陛下幼子，燕王殿下。”

　　“燕....王？”胡车儿浑身寒意席卷，惊骇地看着刘协。

　　或许是提前猜到了胡车儿心中的恐惧，刘协遂趁热打铁道：“本王在雒阳，姑且也有些名气，不出意外，令堂应该会相信本王所言吧？如何，你要赌一赌么？”

　　血污流到了嘴边，胡车儿犹豫了半晌，叹息道：“燕王殿下，请让家母安度余生....”

　　“结局究竟要怎样发展，这得看你。”

　　胡车儿顿时沉默了下来，旋即低声怯怯地说道：“我并不知陈大哥为何要掳走钟大人....那日他把我叫去时，钟大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当时钟大人还活着吗？”刘协不慌不忙地问道。

　　闻得此言，胡车儿点了点头，眼眸似乎闪过了几丝追忆，继续讲述道：“我不知那是钟大人，不过瞧着身上官服，却分辨得出那是一个大官....彼时我心里很慌，但陈大哥要我帮他一个忙，然后，我们俩就用绳索将钟大人捆了起来，从少府侧门送了出去....”

　　“你们送至了何处？”

　　“这个，我不清楚。”胡车儿顿了顿，解释道：“当时侧门附近的巷子内，已停了辆马车，在把钟大人抬上去后，陈大哥给了我一吊钱币，叫我给母亲买些吃食。”

　　说到这里，他看向刘协，生怕遗漏了什么，补充道：“那吊五铢钱，就藏在我家枕头下...”

　　刘协摆摆手打断道：“马车呢？那辆马车往何处去了？”

　　胡车儿摇摇头，用祈求的目光断断续续道：“陈大哥没有带我上去....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刘协与身旁几人对视一眼，旋即迈步出了刑房。

　　“殿下觉得此人能信么？”乐进赶忙跟了上来，沉声问道。

　　思虑了片刻，刘协轻轻颌首：“那胡车儿既然连死都不怕，唯独担心被母亲得知，再结合他的生平往事，这人多半是个孝子，故此，本王斗胆推测，他应与凶手扯不上太大关系，破案的关键，还属陈啸！”

　　“可那个陈啸无亲无故，压根用不了这法子撬开他的嘴啊....”乐进长叹一口气。

　　“左右总得试一试，万一呢？”

　　刘协并无把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