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荒唐的结案陈词
前脚刚一离开太常府,刘协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御史台。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对于此案他仅仅只有一份参议权,而御史中丞王允才是名义上真正的负责人。
因为频繁抛头露面的缘故,驻守御史台的一众禁军并未进行过多阻拦,使得一行人顺畅无阻地来到了中丞班房。
此刻,老头子王允正端坐于房间内,垂首看着桌案上那一份草纸长吁短叹,突听门外传来动静,他遂下意识抬起头一瞧,这才发现了刘协几人的身影。
“燕王殿下?”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王允依旧面带笑意,赶忙起身行礼。
只见刘协也顾不上寒暄其它,干脆地摆了摆手,颇为焦急地说道:“王御史,本王找到线索了。”
“啊?”
“线索?”
王允微微一愣。
“对!”刘协点了点头,旋即激动地说道:“京兆尹钟大人遇害一案的线索!”
“...”
听闻此言,王允脸上笑容顿时僵硬了三分,勉强挤出一抹和善,旋即低头瞧了一眼桌案上的草纸,神色显得格外落寞。
见状,刘协皱起眉头,连忙上前几步,一把拿起了那张草纸粗略扫了两眼。
短短两三息间,他神色大变,瞪圆了双眸惊愕地望向王允,怒急反笑道:“三法司要结案?王御史...本王应该没糊涂吧?诸位莫不是抓住了凶手?”
“...”王允扶额摇头,眼眸隐约掠过一阵不甘,遂始终默然不语。
瞧着老爷子这副表情,刘协当即恍然大悟。
看来,是德阳殿出面,向三法司施压,让这位御史大人尽早结束此案,彻底盖棺定论。
换句话来说。
这是天子的意思,与王允半毛钱关系都扯不上。
冷哼了两声,刘协拾起草纸仔细阅读了一番,下一秒,他遂拍案讥笑道:“什么狗屁结案陈词,暂且不提将区区一介喽啰杂碎列为主犯,单是那个作案动机,简直就让人贻笑大方!”
原来,这张草纸是御史中丞王允打算用来了结京兆尹钟繇遇害一案的陈词。
他把乱党成员之一的杨窦,干脆直接拔高为了此案主谋。
至于动机?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雒阳令杨窦嫉妒上官,企图贪位!
扯淡!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断言吗?
要知道,钟繇位居两千石京兆尹,论待遇,同朝中九卿近乎一致,反观那杨窦不过就是一介千石雒阳令,两者之间的官职差距,堪称云泥之别。
结果就这样,杨窦为了上位,去选择加害钟繇?
拜托,即便钟繇身死,京兆尹一职空缺,填补的人选多半也是少丞崔琰,类似下辖各个署部的首官们压根都没什么机会,更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雒阳令?
难不成钟繇一死,他杨窦就能官升三级?
开什么荒唐玩笑。
这陈词,完全就是把朝廷百官的智商放在地上摩擦。
当然,事实上就算众臣看出了破绽,十有八九也不会到处乱说。
毫无疑问,他们皆猜得到三法司为何要如此草率地结案,并采用这般漏洞百出的谎言搪塞。
沉默了半晌,刘协扬了扬手中草纸,言之凿凿地质问道:“王大人,汝等想凭这个论据,瞒过天下人?”
话音落下,王允嘴角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幽幽地说道:“殿下放心,无外乎钟大人遇害一案,在雒阳城尚未传开....”
“百姓们只听说南城水渠里淹死了一名官员,却不知究竟是谁...老臣觉得,这不难办,派些耳目散出消息,就说京兆府有位大人醉酒失足不慎溺死,想来,是不会引起什么意外的...”
“呵呵。”
刘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遂满是嘲讽地低声问道:“那本王倒好奇,死的是哪位大人啊?”
王允自然听得出来刘协话中的嘲讽之意,垂首回答道:“京兆府一名姓钟的署官...”
“也就是说,钟大人的死,就这么一笔勾销了?”刘协眼神愈发冰冷,毫不客气地追问道。
“...”
“...”王允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方才怯怯地说道:“殿下当明白,堂堂京兆尹,位比九卿的重臣在雒阳遇害,倘若这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必会使民心大乱...所以...所以....”
他一连迟疑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没能将后半段话说全。
望着王允百般为难的表情,刘协清楚这件事也并非这位老大人的本意,因此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捶胸顿足,嘲讽着浩荡三法司的论断。
“呵呵,溺死?溺死?!”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
“哈哈哈哈...狗屁的汉律!”
说罢,他索性抓起这张草纸,头也不回地带着赵云二人走出了御史班房,其目的地,无需多说,当然是天子的德阳殿。
而与此同时,天子正身处德阳偏殿,耐心聆听着中常侍蹇硕的通报。
“禀陛下,燕王殿下,貌似已经得知了建宁政变一事...”
闻得此言,天子脸色一沉,淡淡说道:“你不是与朕保证,万无一失么?”
“话是如此没错....”
蹇硕不禁暗暗后悔曾经不久之前夸下海口的自己,遂讪笑连连,老老实实地说道:“燕王殿下今日赶去太史令时,碰巧遇见了杨司空的长子杨修,不知为何,杨修居然知道建宁那桩旧事,且一五一十地透露给了燕王殿下...陛下,您看这该?”
缓缓闭上双眸沉思了十几息工夫,天子叩动着指尖,冷冷道:“算了,既然事已至此,就莫要节外生枝了,那臭小子人呢?”
“离开了太常府,燕王殿下便急匆匆地赶去御史台了。”蹇硕恭恭敬敬地说道。
“唔...”天子不以为然地咂了咂嘴,旋即口吻中夹带着几分抱怨说道:“这么算下来,恐怕用不了多久,那臭小子就会杀到朕的德阳殿了。”
“是了,依燕王殿下的脾气...”蹇硕没有再多说下去,不过却转身喝退了几名想要呈上参汤的小黄门。
“唉,朕这个皇帝,当地真是不够舒坦。”
“一边需提防朝堂世家,一边需对付亡魂余孽,现如今,又得陪臭小子过家家....”
天子耸了耸肩,先是把案前的半杯热茶一口饮尽,随即站起了身径直回了内殿,继续同几位朝臣批阅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