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巴掌
因为柳成荫的不待见,陆翀和柳遗直先后离开。
偌大的房间,只留下虞嫤和柳承荫。
虞嫤接过婢女递来的药粥,放到他身边的小几上。
“我不知该如何劝你,只希望你能节哀!”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许是因为激动的缘故,柳承荫不断地咳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一字一顿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往。
“我与她生活了八年,她鲜少有正常的时候,平时对我非打即骂,时不时还咒我不得好死。”
虞嫤闻言,眸色微愣。
那妇人若是灵雀,怎么会对他非打即骂?
“昨天,是我长大后第一次见她,却也成了最后一次!”
他唇角苦涩,带着难掩的委屈。
“可到了最后,她还在诅咒我,诅咒我不得好死!”
虞嫤本想直接告诉他身份,可瞧着他这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虞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何对我另眼相看,也不知道你为何要接近我。”
柳承荫看向虞嫤的眸光,难得的带了锐利,可声音却已久平静温和。
“我只能说,我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虞嫤下垂的手掌瞬时紧绷,抬眸朝柳承荫望去时,神色颇不自然。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因为身体的缘故,从小对香薰敏感异常,也能分辨出药香,那日躲雨的事情我都记得。”
他只是身体不能动,眼睛睁不开而已。
可心里面却和明镜似的,包括她与五叔的谈话都听得真切,也能辨出真假。
“虞姑娘,应该有武艺傍身吧!”
那天,她抱着自己飞奔的模样。
一般的闺阁女郎,绝对做不出来,可她既然愿意装柔弱,那么他也不曾拆穿。
这深宅大院,谁还没有秘密?
“对!我接近你确实有原因,就连陆翀将那女子带进柳宅,也有原因。”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柳承荫本就比一般人敏感。
他一早便察觉出,陆翀三番五次的登门,五叔寸步不离地守护,似乎藏着隐情。
只是,他一个小小的庶子,何德何能被这么多人惦念?
“那么,作为苦主的我,是否能知晓这里面的隐情?”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虞嫤知道再隐瞒下去,也于事无补,而且后续的事情也需要他配合。
“隆武二十三年,帝王发动北伐战争,可战争尚未开始,他便因为重症驾崩。”
“同年,兴王在朝臣们的拥戴下登基,次年改元建炎,开始了他二十多年的统治生涯。”
“你可知,兴王为何能登基称帝?”
柳承荫只是因为身体孱弱鲜少离府,可对朝廷的事情却知晓不少。
“因为,隆武帝没有皇子!”
“对!”虞嫤轻笑出声,“就是因为隆武帝没有皇子,所以这皇位传到了他弟弟建炎帝手中。”
“可是,就在建炎帝主持朝政不久,太医院却诊断出隆武帝的皇后淳慧皇后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作为柳家人,柳承荫知道这段秘闻。
甚至知道,淳慧皇后最终诞下公主,才让那段诡谲的朝堂风云,变得平静下来。
“生下公主不久后,建炎帝大喜,撤走了所有心腹。”
虞嫤一边说一边嘲讽,眉间甚至还夹杂了,被命运玩弄的好笑。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不久,淳慧皇后又生下了一个皇子。”
柳承荫握着床沿的双手蓦然一紧,抬眸看向虞嫤,眸中藏着莫名的幽光。
他有一种预感,这些人接近他的真相,似乎也要浮出水面!
“隆武帝幼年登基,执政二十余年,焉能没有心腹?潜藏在淳慧皇后身边的灵雀,秘密将小皇子带出皇宫。”
虞嫤的目光落在了柳承荫身上,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而你,就是那个小皇子!我也是为了,寻你而来!”
柳承荫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晕,而是客观地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年龄对不上,那小皇子应该是建炎元年出生,可我是建炎二年出生。”
“你确定,自己是建炎二年出生吗?”
虞嫤的反问,令柳承荫头昏脑涨。
他长到八岁都不知自己年岁,是他的父亲告诉他,他乃建炎二年所生。
“不对,我若是那位小皇子,我的娘亲作为君子门的灵雀,为何要那么对我?”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若不是柳承荫刚才的自述,她是如何也想不通,灵雀居然那般待他。
那态度,不像是对待儿子,也不像是对待皇子,反而像是对待仇人一般。
“可是我的师父,临终之前曾有嘱咐,那位皇子就在柳家,他腰间有三颗梅花痣。”
柳承荫脸色巨变,手掌不受控制地搭上右腰,他终于明白,虞嫤为何要掀他的衣裳了。
“你师父是谁?”
“隆武帝的的暗卫头子,君子门前代门主,被建炎帝通缉了二十多年的江湖匪盗姜自在。”
每听一句,柳承荫的眉头便紧拧几分,思忖良久,才郑重其事地看向虞嫤。
“那么,你又是谁?”
虞嫤微滞,自己是谁?
她扮演了太多的身份,有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谁!
“我是君子门的当代圣女雾姬,也曾是江浙府的花魁锦仙,还是你看到的虞嫤。”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眉宇间夹杂了些许怅然。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隆武帝与淳慧皇后的女儿,是你的胞姐越千辞!”
虞嫤毫说出身份的那一刻,柳承荫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瓮声瓮气地开口。
“昭阳公主越千辞,不是在皇宫吗?”
闻言,虞嫤的双手紧紧蜷缩起来,眸中那仇恨的光芒,好似要吃人一般。
“我十岁那年,建炎帝不知从何处,知晓了你还活着的消息,为了逼母后说出你的藏身之处他居然,让陈德那阉人欺辱母后!”
“母后不堪受辱,当夜自焚而亡。”
虞嫤现在都记得,那熊熊烈火,好似要燃尽这世间,所有的肮脏与罪恶。
“而暗中目睹了这一切的我,千方百计逃出皇宫,最后不惜以命相搏,跳下护城河。”
“隆武帝的皇后和女儿,接二连三出事,世人如何看待建炎帝?”
虞嫤笑得讽刺异常,看向北方时目光似刀。
“所以,我们这位皇叔便册封了一位假公主,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