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谈判
红裳离开铺子后,仍旧愤愤不平。
一张俏脸快要挤成老太太的褶子脸,絮絮叨叨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
“姑娘,那些女子太不要脸……”
她虽然一早就听说过群芳阁,可今日才明白,百闻不如一见的道理。
这些女妖精,那都是有道行傍身!
虞嫤为了应景,极为配合地点头,只是那神情瞧着极其敷衍,就像是哄骗小孩子一般。
“姑娘,您难道一点都不在乎?”
“啊……我为什么要在乎?”
“……我听说,以前的陆翀但凡多看君子门的女弟子一眼,你便能盯着他抄整宿的《道德经》,如今怎么……”
虞嫤的脚步,猛地一顿。
许是因为停得太急的缘故,红裳险些撞到她的身上,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姑娘,我……”
见她欲言又止,虞嫤重新迈出步伐,只是神色倒是没了之前的惬意。
她为什么不计较柳遗直的女人,不计较他的过去,也不计较他的未来。
只不过,是因为不爱罢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骄纵的女郎!
她可以因为陆翀多看别的女子一眼,便罚他抄写《道德经》;可以因为陆翀对她冷淡,便撒娇卖蠢;可以因为陆翀不喜欢她,便强迫他不能喜欢别人……
她曾经那么爱他,从未怀疑过他突如其来的转变,也看不出他对自己虚与委蛇。
她喜欢读书人的儒雅,双手染血的陆翀便苦读圣人之书;她喜欢侠客的豪情,满腹狡诈的陆翀便学着行侠仗义;她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陆翀宁可缺胳膊断腿也会保全自己的脸……
她以为,这世上没有人比陆翀更爱她。
只是,当锦衣卫冲进君子门的那一刻,当她的嫁衣被鲜血染透的那一瞬。
她终于明白,他的爱就像是砒霜一般含着致命的毒!
“姑娘,您……”
红裳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戳到了自家姑娘的心窝子,可覆水难收。
虞嫤不会沉湎过去,顷刻间便调整了情绪。
她曾经爱过陆翀又如何?若是有机会,她还是会将缠绵剑,毫不犹豫地捅进他的心窝。
他让自己丧失了爱的能力,那么便用生命来终止这场悲剧。
虞嫤好似漫无目的地闲逛,瞧着尾随其后的人被彻底甩开,这才朝着红裳开口。
“先去客来居,见一见他!”
虞嫤赶到客来居时,来来往往的人很少,小二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掌柜的则趴在柜台边打算盘。
这一次,虞嫤倒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没有摘下幂篱。
一旁的红裳向前两步,暗搓搓地扔下几两碎银,然后指了指二楼的雅间。
掌柜看到碎银的那一瞬间,脸上堆满了笑意,踢了一脚打瞌睡的小二。
“懒货,还不快去带路。”
他这‘客来居’,名字虽然起得磅礴大气。
可因为地方偏僻,平时往来的客人极少。所以,看到客人才会这般兴奋。
毕竟,蝇子再小也是肉啊!
虞嫤随意选了一个雅间,让小二准备好一桌子的酒菜后,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红裳便敲响了屋门。
还不等她轻‘嗯’的声音落下,屋门便被打了开来,走进来一个身高六尺的大汉。
那汉子,瞧着是一个自来熟的。
他也不管虞嫤是否嫌弃,抢过她手中的筷子大吃特吃,眉目间时不时露出满足之感。
“窦亦,你饿疯了?”
“俺好久没遇到这么好吃的菜了,咋的?你使唤驴似的使唤俺,还不能让俺多吃两口?”
虞嫤恨不得一拳敲碎他的嘴巴,以前那淳朴憨实的汉子,怎么就变成这模样了?
浑身上下,尽长了一张嘴。
“你吃便吃,能不能别吧唧嘴巴!”
“俺不吧唧嘴巴,吃不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胡吃海塞,甚至还故意吧唧嘴巴,炯炯有神的双眸带着浓浓的叛逆。
虞嫤无语地抚了抚前额,也不再去看他那粗鲁的模样,耐着性子沟通。
“我信上和你说得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窦亦的眉目,难得的浮现出认真之色,他一边吧唧嘴巴,一边盯着虞嫤。
“得先见一见人!”
“柳遗直对那条水路很感兴趣,你的条件只要不过分,他都会答应。”
银湾地理位置,极为优越。
只要能掌握了这条商路,那么柳遗直被建炎帝抢走的损失,很快便能补救回来。
“俺又不像你一样傻,知道提条件。”他抿了抿筷子,不太乐意地开口,“你是如何向他,介绍俺的。”
“……我说,你是我的恩客!”
听着她那恨不得捏死自己的语气,窦亦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若不是虞嫤的眼眸杀伤力太强,他觉得自己能笑晕过去!
“多年不见,你倒是愈发豁得出去了。”他双眸虽然含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看来,陆翀伤你至深!”
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师妹有多么喜欢陆翀,喜欢到这世上只有两种男人。
陆翀和其他男人!
就连‘辞儿’这个称呼,只因陆翀不喜,他便再也不能称呼,只能僵硬地称呼她师妹。
“师兄……现在不是谈他的时候。”
窦亦默不作声地扫荡着桌子上的饭菜,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谈及陆翀,两个人便没有好言好语的时候。
“他很快便回竟陵城了,你最近一段时间避着一些。”
根据柳遗直所言,陆翀得知越千琅南下的消息后,便开始折返。
按照脚程,应该快到竟陵城了吧!
“若不是知晓他在竟陵城,俺也不会冒险前来。”窦亦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师妹,俺要杀了他!”
“你确定,能安然无恙地返回银湾?”
银湾的重要性,就算她不说他也应该清楚,绝对不能因为鲁莽而丧失了银湾的主动权。
整个君子门的人,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大当家这个位置!
“能!”
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声音,虞嫤没有再阻止,只是神色却颇为凝重。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二人之间的恩怨,不仅仅是因为师父的死亡,更因为她当年意气用事的话。
“师兄,陆翀不喜欢听到你唤我辞儿,你以后便唤我师妹吧!”
“俺不要,俺就喜欢唤你辞儿……”
“我不喜欢!”
因着她的话,笨嘴拙舌的男子,在雨地站立了许久,壮得和熊一样的人,连着好几日高热不断。
偏爱她的师父,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了她。
自此之后,君子门少了一员猛将,她身边少了一个为她挡剑的盾牌。
若不是君子门被破,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银湾海盗的大当家,是自己的师兄窦亦,也是师父给她留下的保命手段。
就在两个人,陷入沉默时。
门口忽然传来,红裳那咬牙切齿的磨牙声,以及柳遗直懒散不已的笑声。
“阿嫤,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