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点开了视频。

　　目的是听听所谓的，结婚的歌。

　　画面闪转，并非是惊醒精心拍摄，而是随手记录。

　　视频里有窗外的风景，有两本写着结婚证三个大字的红本本，还有男女深情对唱着的，关于结婚的情歌。

　　何生闭上眼睛倾听着歌词，路扬和顾清寒两人的唱功很好，不用歌词滚动都能清楚这两人唱的是什么。

　　这是一首关于结婚的歌。

　　所以.

　　这是即兴创作？

　　何生只是导演，而并非歌手和音乐制作人，在音乐上面说不出一三五，更说不出二四六。

　　但也因为身为导演的缘故，这些年他听过了不少好歌。

　　电视剧的主题曲选择需要歌曲，而那些歌都要贴合剧情，职业习惯让他默默地幻想着歌曲里的故事

　　一对结婚的男女。

　　他们今天结婚。

　　然后没了。

　　真没了。

　　并没有太多的起承转合，也没有太多的画面，他的脑子里只想象出无数的声音。

　　正如歌曲出现过的，鸟儿的高歌，微风过耳的声音，礼堂里见证男女共入殿堂的钟声。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所有声音都在为男女主角而服务，他们一开始很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在慢慢靠近，没有单方面的追求，而是双方的相互奔赴。

　　各式各样的声音是背景音，微风吹过他们的黑发，他们在微风里相拥，又在微风中拿下那本代表身份的证件。

　　仅此而已。

　　但，已经足够美好。

　　何生甚至突然冒出要拍一部男女恋爱的剧情，领证是大结局，最后完结撒花，男女主相拥后牵手踏入民政局的时候，这首《今天你要嫁给我》就要出现，最好再配上一路的颠沛流离，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歌曲，才是最好的结局。

　　同时。

　　这也是来自陈治的最高认可。

　　他甚至愿意为这首歌拍个电影。

　　这时，伴随着歌声，他开始翻阅两人的评论区，也的确有不少的网友注意到了歌曲的存在：

　　“路扬和顾清寒的第一次男女对唱吗？”

　　“当场写出来的歌曲，也是当天领的证，救命，我血糖要高上去了。”

　　“很好的歌，没有复杂的词汇，简简单单的东西，就像是唱着他们简简单单又不怎么平凡的爱情。”

　　“问题来了，你们结婚之后，会经常男女合唱吗？”

　　“.”

　　都是夸赞，更有人当场催歌。

　　这号召力

　　何生有点害怕了，这号召力看起来快要追上顶流的偶像明星，而且他们的数据不存在造假。

　　就凭这热度，如果反馈到电视剧上，但凡提了两句“夫妻首演”这样的词汇，宣传方面绝对会大爆。

　　各方面的压力，还有刚才的送钱举措，让何生的心情很不好，他需要发泄，可现在，最好的发泄方法

　　就是让人和自己一起难受。

　　“听到路扬和顾清寒的新歌了么？”何生拨通起电话，“挺好的歌，如果他们两人不是领证，我们和他们不是一头的话，我还真想把版权买下来，或者要个授权，当做以后的电视剧主题曲。”

　　“你现在应该忙自己的事吧？”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淡淡的，可何生听到了愤怒的意味，“闲到开始为我担心了？”

　　“只是想看看对方的宣传，可没想到他们就没放在心上。”何生说，“而且还发了首歌，也不知道伱们最近还有没有发歌计划。”

　　“你什么意思？”女人问。

　　“你急了啊，叶天后。”何生说，“不就是输给路扬一次么，用得着害怕么，我可是听说碧海娱乐和几家公司都不敢和路扬那帮人同期了。”

　　“哦。”电话那头的人除了叶宁哪还会有其他？

　　她淡淡地说，“公司有自己的考虑。”

　　“考虑让自己成为缩头乌龟么？”

　　“你说这些没意义，激怒不了我，而且”叶宁顿了顿，“我们现在勉强算得上盟友，打电话给盟友施加压力，是你自己怕了吧？”

　　何生突然沉默了。

　　其实叶宁说的没错，他的确有些害怕，自家演员的演技，放在其他环境下当然无可挑剔，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维持人设绝不漏风。

　　但演戏的时候，都变成了软脚虾。

　　又因为陈治跟他说路扬顾清寒演技很好，何生突然有点担心。

　　毕竟本质上，他还是一个认为影片质量为上，其他宣传噱头只是锦上添花的导演。

　　之所以打电话给叶宁，的确是想让人跟自己一起分担压力。

　　因为路扬顾清寒点穿虚假流量的事儿，他们短暂的结盟在一起，可毕竟来自不同的公司。

　　大家各自心怀鬼胎。

　　“怎么可能？”何生张嘴反问。

　　“噢，这样啊。”叶宁轻声说，“反正我那首歌现在在金曲奖提名阶段，你觉得我会输？担心担心自己吧，何导。”

　　笃

　　电话挂断了，何生听着忙音，一时间说不好话来。

　　对方还有后手呢，可他什么都没有。

　　只能在影片质量上下功夫。

　　但这东西

　　没那么好下。

　　何生把薅着自己的头发，快把本就不多的头发薅秃了，都没想到宽慰自己的借口。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微博，快要把自己盯到魔怔，可还是没看到顾清寒和路扬的其他最新动态。

　　唯一跟他们有关系的，还是方菲的微博：

　　【你们俩领个证那么久？快点回家吃饭了。】

　　得。

　　都快把微博玩成群聊了。

　　何生想象着他们两人如今的情形，领完了证，驾驶着汽车奔跑在蓝天白云下，他们哼着歌，一边打算清洗唱歌界，一边想要进攻影视圈。

　　生活过得惬意又波澜壮阔。

　　如果当时自己听了陈治的话，现在还用不用担心？

　　不知道怎的，何生突然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何生想的没错。

　　路扬驾驶着汽车漫无目的地奔跑，绕着小区行驶了好几圈，可就是没进小区大门。

　　惹得保安远远地就露出笑容，想要在大门打开时奉献上写着“欢迎回家”四个大字的笑脸，让业主感受家的温暖。

　　可是他笑到脸部僵硬，这辆车牌号登记在本子上的帕拉梅拉还是不进来。

　　窗外的景色如水滑过，本应是不会重复的，可他们见了不止一次。

　　就像是绕迷宫。

　　“我也不太想回家。”顾清寒在副驾驶上伸懒腰，“总觉得现在的我们是自由的。”

　　“你是说咱妈在家，我们不自由？”

　　“不是这个意思。”顾清寒翻了个白眼，“你想挑拨我和阿姨的母女关系？”

　　“和阿姨的母女关系.”路扬嘴角不自觉地抽抽，“你听听这像人话么？”

　　“你是说我不是人？”顾清寒眯起眼睛，杀意席卷开来。

　　得，路扬已经感受到婚后的苦恼了。

　　不过说起来有这样的爱人还真不错，嘴硬，反正最后都会服软。

　　顾清寒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很怪异。

　　像是在思考什么害羞的事儿。

　　“我说真的。”顾清寒认真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家都觉得不自由。”

　　“因为有人管了，因为你习惯不跟家里人一起居住了。”路扬斟酌着用词，最后一字一句地说：“又或者说，我们两个在，才是家。”

　　咦.

　　这话还怪肉麻的，不过顾清寒喜欢。

　　“我问过我妈了。”路扬说，“她过来这边一个月，然后临产的时候再过来。”

　　“哎。”顾清寒突然叹了口气，“原来阿姨只做一个月的饭菜。”

　　真是纠结的女人，路扬腹诽。

　　他摇摇头，义正词严地说：“你说错了。”

　　“哦。”顾清寒默默地说，“临产期和坐月子的时候还能吃。”

　　“不是。”路扬点点头，“你要叫妈。”

　　顾清寒：“.”

　　“知道了。”她呢喃道。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法律都开始约束两人，那么之前对对方家长的称呼当然也要改变。

　　叫妈就叫妈，反正顾清寒早就想认路妈当亲妈。

　　嗯，还可以用叫妈来嘲讽顾添衡。

　　这是最后一遍围绕小区转圈圈了，路扬看着街边的松柏树，也看着放学回家的孩子，不由说：“就这十个月难熬了，拍戏，三个星期后去领个奖，然后给你写歌，孩子出生。”

　　领个奖.

　　还有就这十个月？

　　顾清寒也懒得提醒之前说过的七八个了，这样算下来七八十个月，反正怎么看都是受罪，还不如考虑最近的事儿。

　　“你对《传奇》的把握那么大？”

　　“还好。”路扬点点头，“反正今年也就这几首歌，提名的那几首我都听过了，都比不上《传奇》。”

　　两人已经知道了《传奇》获得提名的事儿。

　　并不意外。

　　只是对于金曲奖，顾清寒是没做好从“好歌糟蹋机”到“歌后”的心理准备，虽然觉得自己可以，可这才多久的时间，总觉得太快了。

　　而路扬认为这是另一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的碾压，那是地球乐坛最繁荣时期的作品，在这个娱乐圈大比烂的世界，怎么都能获得奖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真金不怕火来炼。

　　如果那帮人还在金曲奖上搞手脚，那他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把饭桌给掀开得了呗，大家都别想好好吃饭。

　　他自己摆桌子，谁想吃饭都要问问他的意思。

　　“如果拿了金曲奖，到时候《爱情公寓》主题曲就是金曲奖得主顾清寒真情演唱。”路扬说，“咱们也有了宣传的方式。”

　　很正常的手段，顾清寒点了点头，“好。”

　　“那如果没有呢？”顾清寒想起这段时间里没有动静的叶宁，总觉得对方在憋波大的。

　　“叶宁有多少个奖项提名？”路扬没回答，而是问起其他的问题。

　　“最佳作曲最佳作词最佳编曲年度最佳最佳国语专辑演奏类最佳作曲人演奏类最佳专辑制作人演奏类最佳专辑最佳国语女演唱人还有个最佳音乐录影带导演”

　　顾清寒掰开手指数数，“十个。”

　　“《where》有几个？”路扬又问。

　　“七个。”

　　“那《传奇》呢？”

　　“六个。”

　　得到回复，路扬却不说话了。

　　这个提名就有些问题。

　　《传奇》的各方面数据都要比《where》好上不少，而且这是华语金曲奖，一首英文歌获得的提名却要比《传奇》高出一个提名。

　　这有点奇怪了吧？

　　“提名的事儿。”路扬又问，“叶宁有没有宣传。”

　　“没有。”顾清寒摇摇头。

　　她特地看了一眼叶宁的微博，很奇怪，这样的事情，叶宁居然没有去宣传，也不知道是觉得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现在宣传不是时候，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低调，毕竟《传奇》杀伤力强大。

　　又或者.

　　是为了搞小动作而做出的小心谨慎。

　　路扬认定是后者。

　　他见过类似的事情。

　　鸡哥。

　　虽然鸡哥那个金曲奖是存在被黑的因素，被人为扩大过影响，本质上他当时拿的是一个没什么关系的小奖。

　　只是被人夸大影响，自然而然地以为拿的是金曲罢了。

　　但地球上的宣传营销已经很收敛了，叶宁这边明显要更放肆，他们会不搞假？

　　路扬不大信。

　　“没事。”顾清寒说，“至少我们不会空手归来，那么多提名呢，总会得到一两个奖。”

　　“就怕有人因为蛋糕被别人切了，开始狗急跳墙。”路扬淡淡地说。

　　“狗急跳墙就狗急跳墙呗，如果他们真要这样搞，我们能怎么办？”

　　呼

　　路扬深深地吐了口气，对着车窗。

　　车辆终于行驶至小区地库，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昏暗，从副驾驶位看过去，顾清寒只见到他的脸忽暗忽明，最终汽车驶入车位，灯光才彻底照亮他的脸。

　　“不用乱想，你安心养胎就好。”路扬说，“就算真的发生了，那也无所谓。”

　　“嗯嗯。”顾清寒点点头，以他们的体量，就算加上后面顾家，还是不好玩过对方。

　　“无所谓。”路扬轻声说，“我会出手。”

　　顾清寒：“.”

　　听起来有着浓浓的中二少年话语的既视感，就像是地球都快被大鱼一口吞掉了，然后红墙之上突然冒出个高手来一句：“无所谓，我会出手。”

　　然后就在大家都慌乱的时候，他出手了，大鱼消失了。

　　很鬼扯。

　　然而更鬼扯的是。

　　顾清寒信了。

　　她悄悄地抓起路扬的手，任由他的大手把自己的手包裹，然后轻声说，“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