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病例的教学正式开始。

　　张林演示标准动作之后，站在旁边。

　　实习医生一个接一个，进行肛门反射检查。

　　一个实习生正在激动地操作，后面的实习生躲得远远的。

　　“你不认真看，躲这么远干什么？”张林给与批评教育。

　　实习生有种被迫的感觉，稍微靠近一点，但是做出随时躲什么的姿态。

　　不能怪这个实习生，他有心理阴影。

　　在妇产科实习的实话，在门诊集体观摩人流术，他站得太近，主刀老师的卵圆从子宫里拔出，带出一团东西，同时，一包血溅开。

　　这位可怜的实习生脸上全是血，全是！

　　更加可怜的是，这位实习生迫于师道威严，居然一动不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完成整个观摩过程。

　　心理阴影呀！

　　总算这次没有出岔子，第二个实习生吐出一口长气。

　　轮到他的时候，他迫不及待，脑子里快速回忆关于操作的理论知识。

　　当他低下头，认真操作时。

　　因为大便失禁，一阵气泡破裂的声音，病人半稀的大便流出来。

　　此时，绝对不能有任何嫌弃的眼神表情与动作，你是一个医生。

　　张老师走过来，澹定地戴上手套，从旁人手里接过纸巾，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清理大便，然后熟练地给病人换了尿布。

　　“今天到这！”

　　教学也要看情况，如果病人不适，不能再继续。

　　如果病人实在拒绝，也不能继续。

　　医生总不能跟病人去硬杠。

　　李俊扭头，脸上充满委屈与无辜，表哥终于松一口气：“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后面没有得到实践的同学心有不甘，念念不忘地盯着别人已经拉上裤子的臀部，有人心里埋怨笨手笨脚的同学，害得大家失去一次宝贵的机会。

　　在乳腺科也是这位同学，轮到他动手时，双手发抖，半天不敢触摸乳腺肿块。

　　当时带教老师急着手术，被迫提前终止教学。

　　在一片失望与责怪的目光中，这位运气不佳的同学，跟在张老师后面，离开病房。

　　杨平到办公室喝了几口茶，转到会谈室，让李国栋将病人和家属一起叫过来，杨平要面对面单独与他们谈谈病情。

　　查房的时候，尤其是大查房，不宜谈病情与手术的细节。

　　十几分钟后，病人和家属一起被带到会谈室，李国栋坐旁边做记录。

　　“请坐！”

　　表哥看到一旁的李国栋，有点不快，说好的单独谈话呢。

　　杨平看出他的心思，说：

　　“国栋，你出去一下。”

　　李国栋会意，知道病人有隐私不方便与他人在场，只愿意和杨教授沟通。

　　其实确实是这样，表哥从查房看出，杨平是这里话事人，他只想与话事人面对面坦诚沟通。

　　关门，反锁！

　　“这个畸胎瘤非常大，有34x25x27厘米，已经发育出嵴柱骨牙齿毛发，部分瘤体穿进骶管，形成哑铃状，严重压迫骶神经，就算切除，也可能留下后遗症，比如会阴与肛门感觉障碍，大小便失禁。”杨平开门见山。

　　俊美男生李俊显得十分惊慌，一直不停地看表哥。

　　表哥双手抱着头，手指插入头发，片刻，抬头说：“杨教授，其实我不是他表哥，是他朋友！”

　　表哥希望杨教授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可是杨教授不明白，表哥和朋友差别不大，不是直系亲属，只能做个旁听者。

　　最终手术签字还是靠李俊自己签字。

　　“我们做好安全防护的，怎么可能怀孕呢？”阳光男生突出蹦出一句。

　　杨平刚刚喝进去的茶差点喷出来，但是职业素养让他保持了澹定。

　　什么意思？

　　病人是女的？

　　怎么可能？

　　自己查过体，明明是男性，怎么会错？

　　“你是男性还是女性？”

　　作为医生，杨平有必要跟李俊当面确认，因为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常识。

　　拥有两套生殖器的人不是没有，但是杨平看过这个病人的盆腔核磁，他对图像的研究非常认真，绝对不会遗漏这么大的问题。

　　李俊的盆腔磁共振图片没有发现女性生殖器官，哪怕残留的痕迹。

　　难道女生生殖器官处于高位？

　　不可能，磁共振是整个腹腔的扫描。

　　“我是医生，我问这些只是为了弄清楚你的病，为了更好地给你治疗，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们保密。”杨平表明自己的态度。

　　李俊这是脸上浮现红晕，害羞地说：“我是男的。”

　　“我是他男朋友。”阳光男孩鼓起勇气说明白。

　　因为现在不说清楚，很可能在病情上有误会，阳光男孩是这么想的。

　　杨平明白了，他尊重自己病人的隐私，但是觉得有必要对他们进行一次科普。

　　“你们认为这是怀孕？所以当时去看妇产科？”

　　杨平问道。

　　李俊又是转头看男朋友，希望对方帮他回答，他不善言辞。

　　男友迟疑一会，说：“我们在当地小医院做了彩超，医生说长了瘤子，但是好奇怪，像个孩子，建议我们去大医院检查，我我们就以为怀孕，不敢再当地治疗，所以来到你们医院，怀孕当然看妇产科，我趁快下班的时候看的，当时医生看了我的彩超，让我去做个核磁，做完核磁，我又趁快下班的时候，找医生看，医生说很可能畸胎瘤，里面牙齿骨骼毛发都有。”

　　杨平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耐心地说：“首先，你们不用担心，这不是怀孕，男人和男人是不会怀孕的。在医学上，受孕开始与受精卵，也就是男人的精子与女人的卵子相结合，才是受孕的开始。只有精子，没有卵子，是不可能怀孕的，你们多虑了，现在要做手术切掉这个畸胎瘤。”

　　阳光男生惊讶地说：“可是里面都发育长嵴柱骨和牙齿了，还不是孩子？”

　　看来，性教育严重缺席呀！

　　“我查过百度，畸胎瘤来源于生殖细胞，精子就是生殖细胞呀，这不也是变相的怀孕吗，只是小孩发育畸形而已。”阳光男生还是不解，杨平的耐心和气，让他放下思想抱负，大胆交流。

　　看来他查过资料，有一定的了解，只是理解出了偏差。

　　“不用着急，这不是怀孕，只是一个畸胎瘤，它来源于生殖细胞，是胚胎时期生殖细胞的异常分化造成，他是一种肿瘤，虽然带有一个胎字，跟胎儿无关，而且我刚说了，男人是没办法怀孕的，想怀孕也怀不上。”

　　“这种畸胎瘤就是这种特点，分化这么成熟，牙齿骨骼毛发都有，从经验判断良性畸胎瘤可能性大，但是具体的性质需要术后的病理检查才能确定。”

　　阳光男孩彷佛听懂了什么：“对不起呀，杨教授，之前没有人给我们解释，所以不懂。”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两人似乎轻松了很多。

　　阳光男孩将李俊送回病房，自己又返回来开问手术的费用等细节。

　　因为他们没有医保社保。

　　最近在一家直播公司上班，业绩没有达到要求被辞退，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

　　同时，阳光男孩很懊悔，没有带阿俊早点看医生，因为之前手头一直很拮据，最近才凑了一点钱。

　　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所以手头的钱不多。

　　他向跟杨平说：“再等几天时间，他一定可以凑到钱，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放弃阿俊，就算他术后瘫痪，也愿意陪着他，照顾他。”

　　还让杨平一定帮他保密两人的关系。

　　当然，守护病人的隐私，这是医生的底线之一。

　　ps：性教育的缺席，其实非常严重，听妇产科的同事说过，他们碰到过博士夫妻，以为只睡一张床就能怀孕，婚后几年没有怀孕，夫妻认为自己不孕不育，然后开始求医之路，检查后，女的还是。真实桉例，连我都不信，但是就是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