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船上或密议军事,或互诉别情,至夜安歇。三条船虽然没有加速,就以渭水自然的流速,天明时也已渐近渭水河口。驿卒将众人叫醒,将船靠上河岸,众人弃舟登岸,来到一座驿站中,吃了早餐,然后进入函谷关。
函谷关内商旅云集,进的出的不一而足。张禄出示了节符,说自己要赴洛阳公干,请帮助寻找一队商旅为伴。函谷关尉虽然不认识张禄,但验过节符后,还是很尽心地派人为张禄找到一队前往洛阳的商旅,约有百余人,告诉商队的首领,这十名秦人要往洛阳公干。商人见这队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贵有贱,猜测可能是一家什么贵人全家前往洛阳,就点头应允。张禄一行行李非常简单,基本就是各人背着。大家猜测可能只是前往洛阳短暂一行。
到了不久,这队商旅就出发了。商旅见张禄太老,黄歇大贵,他们的行李比起其他人来要轻松不少,主动提出用车载着他们走,都被他们拒绝。商人的效率要比大军高,跟着商队走了两天,大家就出了殽函道,进入洛阳境内。早有人在道口迎接,各家商旅自行散去。张禄由陈四引着,来到此前落脚的聚邑前。陈四上前叩门,门开后,来人见是陈四,急忙见礼,再一看,后而还跟着九个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不一,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查问,出面的却是郑安平,只回答道,自咸阳而来。来人知道,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处理的,先把一行人请进院内,再去通报主人。
主人听说咸阳来人,立即请来公子异人,一起出来迎接。他们见到陈四和郑安平站在一名身材佝偻的老者身后,再后面还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两旁是两名年青人和两名中年人,四人都自气度不凡,显然不是普通人;最后是一名年青的妇人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主人朝公子异人看了一眼,异人竟也不认识这群人,但明显感到中间的老者地位极高:那名贵公子站在郑安平的身后,而郑安平站在老人的身后。
异人悄悄道:“闲人回避!”主人会意,立即让院内侍立的家人离开,然后快步走到老人面前,听见老人很轻声,但十分清晰地说了道:“臣客卿张禄!”主人和异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原来以为不过是大夫一级的官员,谁知道直接是庶长级的。而且客卿张禄的名字他们也都听说过,据说很得秦王信任,主持了多项工程建设,每项都有数万人参与。还被委任参与国是讨论。但是秦王把这个搞工程的人派出来办理军事,是何用意?
他们不及多想,立即将众人请上大堂。但只有张禄和黄歇进入大堂,其他人都止步于堂外,而小奴和盖聂更是在堂口就停下了。在门外只能看见张禄从怀中掏出了节符,主人接过验看后恭敬奉回。张禄说了些什么,主人点头应喏。约半个时辰后,主人出来,叫来一个个家人,发出一道道命令,这些家人个个表情严肃地离开了。
在吃过晚餐后,主人将张禄一行安排在前院安歇,正堂和两侧厢房都打扫出来,铺上了席子和衾被,自己一家全都退居后宅。张禄他们也没有入睡,就在堂上商议了很久很久,其间其至有严重的争吵。
当夜,陈四和公子异人在一名家人的带领下赶到黄河边上一座小邑中,敲开一个人家进去。第二天清晨,两人已经换上渔人的服饰,乘一艘渔船,直往下游而去。
第二天下午,洛阳城内热闹起来,三支秦国使团各带十乘百人,齐齐来到洛阳,入住了当地最大的三座逆旅。秦士们忙着往院子里搬运着贡品,行人与逆旅主人交谈着。而三名主使各带一名随从,悄悄离开使团,来到郊外这座院落中……
秦使团一面入住逆旅,一面联系当地的船只,他们发现,洛阳最豪华的十艘船只竟然被一家商户同时租用。于是三个使团的部分成员也来到这座院落……
交涉十分顺利,使团们都得到了自己需要的船,并在随后一两天内陆续出发。随后洛阳城内传言,这家院落的主人因此赚了好大一笔钱,引来同行羡慕的目光。而深知内幕的人传言,此前一天,一家神秘的人入住了这座院落,主人给了他们极高的待遇,把正院让出来给他们住,自己挤后宅。一定是他们带来了好消息!于是大家的目光又都集中到张禄一群人身上。
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贵公子带着一群家人来洛阳办事:那个老的明显是家宰,两名中年家臣和两名年青的家臣是实际办事的,那个女人和孩子,显然负责公子的日常起居;只有郑安平,大家猜不出他的身份,但见他平时跟着家宰,就猜可能是家宰的子弟,带出来见见世面。
平时这群人或三或两,或自己出去或由主人领着,四出拜访洛阳的商户。渐渐的,这个主人的名声也出来了,名秦安,一听姓氏就知道是秦国人,怪不得秦国不打磕巴地就把钱花在他的身上。大家一直以来就觉得,秦国的生意很不好做,因为秦国“重本轻末”在各国是出了名的;秦安虽然在洛阳时间也不短了,可一直不温不火,但这一次,大家对这个秦安刮目相看。
秦安带着人拜访商家时,公子家宰和郑安平是标配,可能有时再加上一个两个的。秦安介绍时只说是公子歇;这位公子歇虽说已届中年,倒也很健谈,生意上的事似乎都很熟悉;而旁边的那位家宰倒像是个摆设,除了点头微笑,什么话也没有。
黄歇曾经总理过楚国的商事,而楚国还是一个重视商业的国家,对各行各业都很熟悉,对生意的底层有深刻的理解。每次拜访回来,就和大家一起分析所获得的情报,每每让人耳目一新!第二天大家再按布置的计划,分头去搜集新的情报。不过五天,天下之势几乎尽觅!
他们重点从安邑来的盐商那里得到魏军的情报,从邯郸的商人那里打听到几的战事,连秦使入大梁濮阳和陶的情况,洛阳这边几乎第二天就能知道,比信使回报还要及时!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从商人的口中,得到各国高层的动向;而秦国的动向,他们也有选择地向外界透露,以便换取更多情报。
三国将伐阏与的消息传到赵国时,赵王就与重臣们商议此事。赵国的重臣当时有平原君公子胜平阳君公子豹,这两人都是赵王的兄弟,上卿蔺相如廉颇和虞卿;还有个老将乐毅,是客卿身份,只备咨询,一般不参与具体事务的研究;他的两个子侄乐间和乐乘,出入于燕赵间,经常找不到人。
这些人的一致意见是,阏与又远又险,本身价值不高,不值得派兵救援,不如等联军离开后,再派一支部队去收复,比较实惠!可偏偏这时,赵王随口向主管税收的赵奢提出这个问题,赵奢的意见是,虽然阏与又远又险,但狭路相逢勇者胜。于是赵王立即命令赵奢组织一支军队,准备救援阏与。
但战事的发展完全脱离了赵氏的控制,秦军没有在阏与与赵军纠缠,而是突然出现在武安,这里离邯郸不足百里。赵奢只得在离邯郸三十里外的谷口安营,临时堵塞秦军进入邯郸的通路,为邯郸设防争取时间。在那些日子里,赵王寢食难安,而各上卿也拼命工作,四处搜罗军队。惟恐秦军一个冲锋,赵奢抵挡不住,秦军就直入邯郸了。
似乎天如人愿,秦军与赵军竟然于武安相安无事了二十八天,邯郸周围兵力已厚,战力已成,赵王乃命赵奢前往阏与,去解阏与之围,将防线交给廉颇。但就在赵奢已走,廉颇未入的一瞬间,秦军冲出了武安山谷。好在廉颇此时已有雄兵在握,果断出城,与秦决战,一步步将秦军逐出了邯郸近郊。赵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一天后,赵王才知道,长城也在同一天失守!秦军两路大军在长城内会师,总兵力竟达二万人。赵王派人告知廉颇,他的兵力与秦军不占绝对优势,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大意,给秦军可乘之机!廉颇果然用兵老成,步步为营,一步步把秦军挤出了漳水,退至赵魏边境。
边境地带赵军与魏军时有冲突,赵军曾趁魏军与秦军在启封对峙之时,发军袭夺了几邑防陵和安阳,现在秦军退至魏境,赵军不敢直接追入,就派人与魏军接洽,希望魏军看在兄弟之邦的分上,与赵合击魏军,或至少保持中立。魏守的回答模棱两可:”秦赵大国也,相斗于敝邑,不敢解纷,惟自解矣!“但随后,秦军就袭夺了赵军占领的几邑。赵王认为,这就是秦与魏联手的明显征象:魏要借秦人之手,从赵军手中夺回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