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傅的话正说到了林立的心里,他回忆了下刘彪说话时候的神态,眼神貌似并没有躲闪的迹象。
不过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便是智子疑邻,林立道:“我再想想。”
林立除了少傅大人的院子,走了几步站下道:“曹安,好生安排酒肉,找个伶俐的陪着。”
曹安会意,立刻下去安排,林立缓缓回到了书房。
算上这次,江飞离开阴山有四个多月了,一共送来了三封信。
前两封信都是大捷,所以林立才会在几天前就将文人和医师连同一千士兵送过去。
这封信与上一封信的距离稍微近了些,但若是看信的内容,真实性也比较高的。
越往西去,土地上大面积的戈壁和沙漠越多,气候也越是干热,只有绿洲所在会有水源。
穷山恶水必定会生彪悍之辈,面临入侵的抵抗也会强烈。
乌兰的军队又大肆烧杀抢掠,所以面临如此后果也不意外。
但是,乌兰怎么知道自己铲除他的计划呢?除了江飞,林立并没有泄露给任何人,只是告诫了巴特尔不得屠戮百姓。
还是乌兰之前本就与突厥勾结,担心被江飞发现,所以才做出举动?
可刘彪并非草原人,写下这封信的瞧着也应该是江飞的人,难道江飞要求军纪,不得参与到烧杀之列,引起手下人的不满?
江飞真的处在危险中了?
林立的心激灵了下,他只给了江飞五百士兵,是不是太少了。
这次也只派出去一千士兵,是不是也不够。
林立盯着桌面上并排放置的三封信,心内反复思索着。
有一点是确定的,不论江飞有没有危险,远水都解不了近渴。
林立另外拿出一个装订的本子,翻开,沉思一会,开始在本子上列上近期要做的事情。
大学苗家商场,这三项是现在就要筹备动工的。
阴山与永安城之间的国道,也要开始修建了。
钢铁厂的项目,一直是王成在负责,他不需要太过操心。
但是其它如砖厂瓦厂水泥厂得扩建,甚至钢筋混凝土的制造,也要牵扯他很大的精力。
纸钞的事情倒是不用太着急,也可以先发行银票。
还有征兵。
兵力严重不足。
所有的人手都严重不足。
草原表面上他已经攥在了手里,实际上只有阴山才在他的掌控下。
周边部落还在观望中,等着从他这里拿到好处,或者等着机会占据阴山。
林立的笔悬浮了一阵,又写上兵工厂三个字,并在上边画了个圆圈圈住。
枪杆子里边出政权绝对不会错的,经济要发展,但不能本末倒置。
最后的视线再次回到刚刚收到的这封信上。
他若是关心则乱,会怎么做?
自然是抽出阴山绝大部分兵力派往西边,带走钢铁厂生产的几乎能带走的所有步枪子弹火药,后续还要运送粮草。
让阴山的兵力只能保证在守卫中。
或者,他会向沈河城求援,但一样要带走步枪子弹。
只要在这一路的某处设下伏兵,或者是饮水处下了毒,所有的步枪子弹火药,就会被劫走。
但这个有经验的将军带兵会避免的阴山这边,有经验的将军都派出去了。
阴山空虚,若是遇到叛乱……阴山就是向沈河城求救,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阴山叛乱……
崔巧月的死这么轻易就被压下去了,是不是也是在等待着爆发。
毕竟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林立重新拿起一张纸,在纸上写上阴山二字,接着西边写上了江飞和乌兰,旁边又写了巴特尔和桑巴。
南边是沈河城,东边写上了煤矿和钢铁厂。
又在江飞和沈河城之间连上一条直线。
关心则乱,他明早应该做什么了?点兵,点马,点枪,甚至亲征……不,应该是将曹安派出去,毕竟阴山现在只有曹安才能算个大将了。
按照他的秉性,绝对要在一天之内所有的事情全都安排上,最晚后天早晨就会将人派出去。
然后呢?
这队人会在离开阴山的什么地方遇到袭击?
不会太远的。
因为遇袭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阴山。
所以现在应该有人就埋伏在距离这里不远所在。
只是刘彪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他背叛江飞背叛自己,会得到什么好处?
林立的阴山绝对是铁桶一般,大部分士兵都驻守在阴山之内,山里的要道上都有士兵驻扎,也都架上了火炮。
阴山之外的人要想进到山里,绝对不可能当初崔巧月都无法进来。
所有人的进出,不是秀娘带着,就要是曹安带着才能进来。
进来的人要出去,也是要报到曹安那里的。
阴山的士兵,只有少部分还没有配备上步枪,步枪的管理上……刘彪好像没有带枪!
林立忽然发现了一个破绽。
会不会刘彪根本就不是江飞的人!
林立在阴山与乌兰之间也画上一条线,中间写上崔公主三个字。
最终,如果真发生了叛乱,谁会从叛乱中得到最大的好处?
乌兰?还是另有其人?
若是另有其人,是谁?
大夏人?
阴谋是早在他入住阴山就开始的?还是近期才出现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对阴山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远在阴山以外的突厥局势也清清楚楚。
这个人,有可能就在阴山之内。
林立回到卧房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隔壁女儿们的房间内很是安静,只有角落里小小的蜡烛还燃烧着,透着一点点光。
院子里值夜的丫鬟守在门口,替林立掀开门帘。
进了内室,秀娘已经睡熟了,白藕一样的胳膊露在被子外边。
林立轻轻掀了被子一角躺下,没有惊动秀娘。
他很是疲惫,却全无睡意。
林立感觉到阴山似乎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那只眼睛的窥视之下。
谁呢?
在他将身边的人都调走之后,才试探着露出一丝獠牙来,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