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绾绾,晚安
u姜绾差点小产。
五天之前,她小腹突然强烈坠痛,张嫂将她送到医院,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有先兆流产的危险。
姜绾只觉得当头棒喝。
医生给她配了保胎药,她在别墅卧床休养了整整五天。
事后仔细想想,可能是那次有的。
这么久以来,那个男人,在这方面,总是很谨慎,只是那一次,他刚从一场酒局上撤下来,酒量一直很好的人,第一次醉得那么厉害,那天晚上,他表现得有些失控,没什么耐心,甚至有些粗暴,也没有做保护措施。
那是他唯一一次疏漏。
事后,他愧疚自责,叮嘱她吃药。
她也按照他的吩咐,乖乖吃了,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她跟了他两年,也知道他的规矩,心里自然清楚,这件事,触犯了他的禁忌。
姜绾不敢让他知道,所幸这段时间,他人在国外,并不知道这件事。
晚上八点。
张嫂轻轻敲门:“姜小姐,睡了吗?”
姜绾原本睡得半梦半醒,猛地惊动:“张嫂?怎么了,有事吗。”
她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张嫂在门外道:“晏先生回国了,一个小时前下了飞机,这会儿快到了。”
姜绾心跳一漏:他怎么提前回国了?
她翻身下床,披了件外套,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张嫂朝她递了一眼,欲言又止:“姜小姐,你这肚子里的事,等会儿见了晏先生,该怎么解释?”
姜绾道:“我怀孕的事,你没有和他说吧。”
张嫂:“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晏先生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只说你这段时间不舒服。”
这时
窗外传来一阵汽鸣声。
姜绾紧张地走到窗边,隔窗望去。
迈巴赫缓缓停在别墅门口。
车子熄火。
夜色中,车身锃亮,月光下,流线如银翼。
司机下车,绕到右侧,打开车门,一双修长的腿依次跨出。
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外罩一件双排扣风衣,从高处看,夜幕之中,只看到他侧脸薄削精致的棱角。
他的身上总有一种温润儒雅的气质,只是这种气质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沉与冷峻,尤其是,他不经意的眼神,给她的感觉,就像倒春寒中,洒在枯枝间的月霜。
张嫂在身后道:“姜小姐,你收拾一下下楼吧!”
说完,她转身匆匆走了。
姜绾心中五味陈杂,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接下来面对他该是如何说辞。
怀孕的事,她自然不敢声张,但眼下,她该怎么应付他。
毕竟,他每次来见她,只是为了那一件事。
姜绾换好衣服,看了一眼镜子。
镜中的女人,恬淡的眉眼,如笔墨书卷一般美丽,清秀的五官要比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的多,脸色略微苍白。
她揉了揉略微僵硬的脸部肌肉,出门走到楼梯口。
客厅里亮着灯。
男人正坐在客厅,褪去西装外套,他只一件白衬,身段挺拔,坐姿雅致,成熟清俊的脸型,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斯文质感。
时隔一个多月不见,他似乎哪里又有了变化,却说不出来,竟变得有些陌生了。
“晏先生。”
姜绾轻轻唤了一声,一边沿着扶梯缓缓走下楼。
男人抬眸,薄唇微微勾勒,一双腿收放平整:“过来。”
她鼓足勇气,乖乖地走过去,缓缓倚进他的怀里。
男人伸出手,单手将她搂进怀里,有力的手臂,温柔地托住了她的后腰,在她瘦削的后背轻轻摩挲了一下。
姜绾心虚得不敢抬头,不敢让他看到她因为慌乱,而过于苍白的脸色,却听到男人温柔却疏淡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瘦了。”
姜绾心不在焉地喃喃:“是吗。”
男人关心道:“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姜绾点点头:“嗯,有,不过,近来胃口不怎么好。”
她回答着他的话,却没有看向他。
男人轻轻勾挑起她的下颚,迫使她看向他。
男人的眼中,别有意味:“怎么了,我提前回国,你见到我不高兴?”
姜绾:“没有……”
不等她解释完,他吻住了她。
四周的佣人立刻退场了。
转眼,客厅只剩两个人。
男人搂住她的后背,俊脸轻轻埋进她的颈间,薄唇轻覆在她纯白的皮肤,斯磨亲吻。
姜绾心不在焉地半是承合,半是躲闪,旖旎拥吻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勾缠住她的五指,并拢紧扣。
察觉到她略微紧绷的身体,他凝住了她的脸,眼中凝着浅浅的笑意:“是太久没见到我了?所以这么紧张。”
姜绾:“晏先生,你怎么提前回国了?”
男人道:“不想我回来?”
下一秒
她被他压在身下,背脊陷入柔软如云朵的沙发。
男人的大掌,轻抚着她的肌肤,就要擦枪走火之际……
姜绾夺回了涣散的最后理智,出于本能,她用手紧紧护了护小腹的位置。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她这一动作隐含的抵抗,眼神里,掠过一抹深意,也瞬间没了兴致:“不想?”
姜绾立刻意识到,这一举动未免此地无银三百两,遂而将手挪开。
男人目光徐徐下落,看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蓦地,剑眉微微挑起。
他搂抱着她坐了起来,凝视了她许久,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原本就是冷白皮的脸蛋,几乎没什么血色。
他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起:“脸色怎么这么差。”
姜绾抿了抿嘴唇,解释了一句:“前天傍晚的时候,风有点大,受了点风寒,感冒了。”
男人笑了笑,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幽幽地道:“还不肯和我说实话么。”
他的语气,分明是温柔至极,亘古不变的漫不经心,但声线却仍是从未有过的薄冷。
姜绾心跳漏了半节拍。
男人轻轻抓起她的手,看着她掌心浅浅的掌纹,像是若有所思:“上礼拜五,你去医院了。为什么?”
姜绾呼吸略微紊乱了:“我……怀孕了……”
她说话的声音,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气若游丝。
他肉眼可见有些不高兴:“是那次有的?”
“嗯。”
“不是提醒你吃药?”
姜绾:“吃了……”
他笑着,声音却冷淡了几许:“你觉得我信吗。”
姜绾再度噎住。
“我以为,我和你说的话,你会放在心里。我警告过你的,如果出现这种事,我会怎么做。”
他的话,叫人心抖了一下。
姜绾本能地抓住他衬衫的衣袖,指节泛起青白。
她跟着他的时候,只有20岁,还是一张白纸。
那一年,姜氏濒临破产,姜家上上下下,兵荒马乱。
资金链的中断,导致多个项目搁置,财务赤字,眼见着,姜家几十年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
直到有一天,父亲领着她,引见了一个男人。
那天晚上,当她推开包厢的门,那个男人坐在主位,包厢里坐满的人,十几人的大圆桌,觥筹交错,往来迎送,唯独他,却是最惹眼的那个。
父亲告诉她,只有这个男人,能救姜氏于水深火热。
从此,她便跟了他。
晏先生。
她从来是这么叫他的,因为,迄今为止,她都不知道,他完整的名字,只知道,这个晏先生,权势滔天,是个大家族继承人,但具体背景,她并不知晓。
她还知道,他是一个天生绝情,凉薄入骨的男人……虽然这两年来,她跟着他,没受过一丁点委屈。
她想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但凡她开口,他也会摘下来给她。
而与此对应的,他对她的要求,很简单。
只要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当一只乖巧听话的金丝雀。
成年人之间的游戏,讲的是你情我愿,这场沉沦游戏,理应各求所需,她却偏偏不小心动了不该有的心念。
她想留下这个宝宝。
在男人紧迫的视线中,姜绾条件反射地护紧小腹,声线晦涩道:“晏先生,我想把宝宝生下来……我不要你负责……我可以自己把孩子抚养长大。”
“理由?”
姜绾:“我……”
她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尤其是看到男人温柔却冰冷的眼神,她的心跟着颤了一丝。
如果,她说,医生告诫她,她之前出过车祸,伤及子宫。
子宫是很脆弱的,加上,她不是易孕体质,打胎那么伤,或许,她这辈子都没有当妈妈的希望了。
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为了上位,编造出的拙劣谎言?
男人眼梢掠过一抹冷淡,语气仍旧是轻柔的:“跟着我,你明明什么都不缺。”
姜绾怔了一下。
男人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她细嫩的脸蛋:“我以为,你和那些女孩子不一样,是个很纯粹的小姑娘。你明知道,但凡你开口,我都会满足你。唯独,你不该生这份心思。”
姜绾欲言又止。
男人一笑置之:“没事的。毕竟,你跟了我这么久,即便分开,我也不会亏待你。”
姜绾知道,他这番话,无疑是下了逐客令。
她破坏了规矩,逾越了他对她设置的边界,她没有资格再留在他身边。
姜绾有些不争气地红了眼眶,眼泪垂垂欲坠。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对于他而言,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她不该动情,可偏偏,从小到大,他是对她最好的人。
待在他身边,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被一个宠在心尖上是这种滋味。
看到她难过,男人将她圈进怀里,下颚轻轻枕在她肩侧,望着她泛红的眼睑,微微端视了一眼:“怎么哭了?”
姜绾闷闷道:“我没有。”
男人轻轻抚上她的发梢,柔声循循善诱:“你还年轻,不该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和你同龄的女孩子,到今年该毕业了,你也是该回学校去上课了。嗯?你年纪还小,还没完成学业,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也该知道,这个年纪,未婚先子,不够体面。”
姜绾犹疑许久,痛苦地闭上眼睛。
男人轻声道:“明天,我派司机接你去医院。”
说完,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静静地抱着她许久,才终于松开她,缓缓站起身来,步上楼梯。
走到一半,他步子停顿了一下,冷不丁想到了什么,薄唇突然逸出了一个名字:“晏兰舟。”
他回过头,温柔地凝视着她:“绾绾,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