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妈妈是被活生生被气死的。
因为她发现本该属于我的婚礼，新娘却变成了傅行的女合伙人。
我妈咽气那刻，我的婚礼成了她的葬礼。
傅行却命令婚宴照常举行，并要求我为江念亲手戴上婚戒。
“快！给她戴上，晚上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我没有理会傅行的咬牙切齿，抱着我妈的尸体离开了酒店。
晚上八点，换了新娘的婚礼“圆满”落幕。
江念在微博发了条动态，数十万人点赞。
“嘻嘻！今天我终于嫁给了自己的光，谢谢那个认清位置的第三者离开。”
傅行紧跟着发了一条：“不值得的人不配爱”
我在冷冰的太平间内，为两人点了一个赞，并评论：“祝天长地久”
随后抱着我妈的骨灰盒收拾搬家。
却发现傅行正抱着江念在我新买的沙发上热情激吻。
我抱着我妈的骨灰盒疲惫的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月色冰凉透骨。
刚到门口，我就看到了江念的高跟鞋被摆在女主人的位置上。
这不是江念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自从三年前，江念刚成为傅氏的高级合伙人后，就常常以谈事的名义过来。
无论是清晨，还是深夜，就算外面磅礴大雨，也丝毫阻止不了她那颗“事业心”。
一开始我还闹过，傅行却让我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说：“公司赚钱，享福的是你这个无所事事的人。”
后来我再说，傅行便会开始冷战，数天不理我，直到我道歉。
那时，我还爱着傅行，所以我会安慰自己。
可换来的，却是我手上这不足二两的骨灰盒。
冷笑进门的那刻，我刚好看见了傅行和江念在我为新婚准备的沙发上热情激吻。
昏暗灯光下，江念白皙的脸上泛着潮红，似是醉的不轻，没骨头似的悬在傅行身上。
看到我进来，傅行先是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骨灰盒，旋即轻推开江念，并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沙发上。
“看来她是真死了，不是演的。”
傅行垂眉，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盯着我，语气看似安慰却透着十足的不耐：“还没闹够？好，那我告诉我，我内疚了。”
我看着他，被气笑。
我妈被气的晕倒那刻，他说我妈是演的，要是真死就好了，然后他命令婚礼继续。
现在我妈真如他所愿死了，他却用这种口气，说他内疚了。
本来……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终于可以嫁给了心心念二十年的竹马，还准备在这个最开心的日子，给他另一个更大的惊喜。
傅行患有少精症，这辈子有孩子的几率不过百万分之一。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自己的孩子。
为了这个梦想，整个傅家都不惜求神拜佛，他的奶奶更是为此削发为尼，常伴青灯。
而我，大概是用了我医生这些年积下的德，
我有了傅行的孩子，那作为惊喜的孕检报告就在我的口袋里。
可如今，看着他这张脸，我都觉得恶心。
我平静的说出了那句：“傅行！我们分手吧！”
然后我盯着他忽然愕然的眼睛，缓缓说道：“从此以后，我只愿你我，老死不见！”
从我妈死的那一刻，我对他的爱已经彻底消失，本来看在傅家老太太对我腻宠入骨的身上，我今晚只想悄然离开。
可现在，他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
“我内疚还不够？是要我跪下来道歉吗？”
我的手被傅行激动的攥住。
他冷冷盯着我，一如要求我为江念戴上戒指时的咬牙切齿：“弄清楚你自己的位置，林眠。”
我不想理会他，将手抽回后，只想收拾好我妈的遗物。
然后赶紧离开这对狗男女。
结果，江念从沙发上恰好坐起。
看着我抱着的骨灰盒。
她先是惊讶：“啊？这里面躺着的是阿姨吗？”
“怎么这就没了呢？对不起啊，眠眠。”
话音刚落，她又看向傅行，撒起了娇：“阿行！这骨灰盒我好喜欢啊，我养的那条土狗昨天死了，你能不能让眠眠让给我，狗狗好可怜的，我想用阿姨的盒子，好不好嘛！”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江念。
傅行却上手来夺我妈的骨灰盒。
“拿来。”
“这盒子装土狗正合适！”
傅行力气很大，眼看着我妈的骨灰盒就要被他夺走，来装他那所谓“土狗”时。
我情急之下，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手腕。
腥甜味瞬间占满了口腔，恶心的直让我想吐。
“贱人！”傅行脸色狰狞，狠狠地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我的脸上。
被打倒的那刻，我只顾着将骨灰盒死死的护在怀里。
头却径直的磕在了桌子的一角上。
“阿行！”
江念紧张的拿起傅行的手看了又看，旋即不满的看着我：“眠眠，你为什么要咬阿行，他那么在乎你，区区一个骨灰盒，难道你还怕阿行事后不会为阿姨准备更好的吗？”
我抱着我妈的骨灰，强撑着爬起来。
血水沿着我的脸庞，滴落在骨灰盒上。
妈妈生前很疼我。
可最疼的，却还是眼前的傅行，这一刻，我彻底爆发。
“在乎我，就可以在我的婚礼上换新娘，将我妈活活气死？”
“傅行！别忘了，我妈是怎么对你的，当年又是谁跑进了火场，被大火生生毁了容，救出了年仅七岁的你！”
“现在我只想离开，你们给我让开！”
“够了！”
傅行大步走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按在墙上。
强大的窒息感让我喘不过气，可让我彻底窒息的，却是傅行低吼出的回答。
“林眠！”
他掐的更加用力，五官凶狠，狰狞可怕：“你到底要用这陈谷子烂芝麻的恩情到多久？有了现在的生活，你还不够吗？！”
傅行最后的声音是用牙挤出来的：“你凭什么敢说离开两字！我已经内疚了，别给脸不要脸！”
我脸色被窒息到发紫，泪水混合着血不断流出，
我不敢用手去反抗。
因为我怕，一旦我放手了，妈妈就会掉在地上。
妈妈生前已经够苦了。
死后，我不想她再疼了。
就在我快要被掐死的时候，江念走了过来，
她没有阻止，只是委屈道：“眠眠，阿行还是爱你的，阿行和我结婚，是因为大家觉得我和他更配，我们一旦结合，公司的股价才能上涨。”
“但阿行也跟我说了，私下，你才是永远的傅太太。”
“阿行都这样了，为什么你和阿姨就是不懂和去体谅他，反而要去计较那些表面的呢？”
话音一落，我感受到傅行的怒气在直线上涨。
“林眠！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念念一样体谅我？为什么！”
他手上的力，让五指的指节变的青白。
“和念念道歉，我答应你，除了公开场合，私下你永远是傅家的太太。”
就在我快要窒息到濒死时，傅行松开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似怜悯，似施舍，更似命令。
怒火骤然冲散了我的理智，从每一个细胞孔中喷发而出。
“傅行！说了！这傅太太，我不稀罕！”
我冲进厨房，抄起菜刀砍向了他们。
“本来我只是想离开，现在我只想你去死！”
在我要砍到的那刻，傅行也因为我的举动彻底爆发。
他一手护住江念，然后愤怒的一脚便踹向了我的肚子。
那里有着他心心念念的孩子。
我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踹飞在书架上。
刹那间，我的肚子剧痛彻骨，嫣红的血水从双腿间留下。
瞬间身下一片赤红。
我瘫坐在血泊里，整个身体像是散架一样的剧痛无比。
可更痛的还是肚子，那本孕育着小小生命的地方。
腥甜溢出嘴唇，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抱着妈妈的骨灰盒，看着冷冰冰站在远处的傅行，我想站起，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我颤抖着手，摸向肚子，猛然一大口血吐出，吓的江念死死挽住了傅行的胳膊，那柔弱的面庞花容失色，
“林眠！你在装什么？我就轻轻碰了你一下，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傅行高高在上面色阴沉，暴躁抽出纸巾给自己擦鞋。
江念红了眼，泪水盈光，无辜地看着我：“阿行！她不会是怀孕了吧，你看，下面流这么多血，好恶心，呕！”
她捂着嘴，弯腰故作干呕。
明明装的那么明显，傅行却紧张的温柔轻拍她地肩膀：“恶心，那就不看。”
他看向我，厌恶的也是分外明显：“她怎么可能怀孕，如果真有了……”
“哼！！她早巴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还不得拿着这把柄换取更好的生活。”
傅行嗤笑，对我的厌恶溢满了整个屋子：“她这人，可心机……深的很！”
话音刚落，腹部一阵绞痛，那是一种钻进皮肤，锥刺骨髓，火烙灵魂的痛，
就好像是体内的每颗神经细胞都被两只小手紧紧攥住，
肚子里的宝宝在强烈表达自己的怒火。
整个肠子都要被拉断了。
“咳咳咳！”
我猛烈的咳嗽，我咧着满是血的嘴，笑了起来：“哈哈。”
“傅行！你看……这是什么？”我颤抖着手，伸进口袋，用满是宝宝尸骨化成地血水的手，紧紧的捏住那张孕检报告，将它拿出，递给傅行：“看完这个，我就离开！”
“我祝你们天长地久！”
傅行！你不是最想要孩子吗？
那我就离开前，用这孕检报告化成的的刀狠狠的贯穿他的心脏。
让你知道，傅家你刚才那一脚开始，注定断子绝孙。
“林眠！！我没时间陪你玩！”
傅行抢过孕检报告，却没有去看，而是面色狰狞的将它直接揉成纸团。
狠狠的丢在了血泊之中。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快没耐心了！没耐心了！”
他一把揪住我披肩的长发，强行让我头抬起，与他对视。
“我让你把骨灰盒给我！我让你跟江念道歉！你还是傅家的太太！听懂了吗？”
头皮上是撕裂的痛，我死咬嘴唇血水溢出，终于没让自己出声，血红的双目死死盯着傅行。
傅行看向我怀里的骨灰盒，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为什么还要抱着！人都死了，你还要她要挟我到什么时候！！”
“给我！”
“给我！”
傅行夺走了我怀里的骨灰盒，我俩同时吼出。
一个极度愤怒，一个歇斯底里的悲愤。
傅行的手被我抓破了皮，看了我一眼，眼神骤然阴狠：“好啊！给你！”
他忽的大声吼出，旋即在我睁大的通红双眼中，用力将骨灰盒的盖子打开，用力向屋顶抛出。
“妈！”我尖叫的扑了过去，想伸手去捞起那撒落的骨灰。
可头却不受控制地被傅行猛然按在地板上用力的摩擦。
“放开我，我不能让我妈……”
傅行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他嘶吼着：“闭嘴！别给我装了！你不就是想用你妈的死，换取我更多的施舍吗？”
“行啊！我满足你！”
他将我的头拉到他的身前，另一只手猛然抓起一把我妈的骨灰，用力的塞进我的嘴里。
“你不是很爱那老太婆吗？那就让她在你体内长眠啊。”
“你张嘴啊！为什么不张嘴！”
傅行抓着我的头，猛然的地板上撞去。
“你连嘴都不张！那你凭什么说爱她！”
“张啊！让我看到你的孝心啊！不然这个傅太太你也不要做了！”
我死死的咬着牙不张嘴，傅行却一次次的狂扇我耳光逼我张嘴。
最后他用手抓住我的上下巴，竟想用蛮力将我的嘴掰开。
傅行胸腔在剧烈的鼓动，他怒吼着：“快啊，不想吃，现在就跟江念道歉！然后求我，说你不想离开，你想留下来做这傅太太！”
痛！两侧嘴角传来无比的痛。
要裂开了，连带着整个头，就要被傅行撕成两半。
可我依旧用双眼爆出的根根血丝死死地盯着傅行。
大抵是发现了真的快死了，傅行眼中闪过微许清明，他终于松开了手。
我大口喘气后，连忙爬在地上，伸手去收集我妈的骨灰。
忽然，江念一把将窗户全部打开。
“阿行，这里太闷了，你肺不太好，我给你通通风。”
江念边说着，还便打开了中央空调的强力通风。
“不！”我不顾全身的剧痛，冲了上去。
可一瞬间，顶楼进来的大风加中央空调带来的换气，只眨眼的功夫，就将我妈妈的骨灰吹散，
仅留下剩许残余的骨片，在地上随风晃了晃。
“啊！对不起啊眠眠！我只是担心阿行的肺，所以才开了窗户，没想到会把阿姨给……”
她走了过来，一脚踩在我妈的骨片上，眨了眨眼，可怜又无辜。
“对不起啊，我把阿姨挫骨扬灰了。”
我被激红了双眼，我冲了上去，将江念的脖子掐住。
“我杀了你！”我死死的掐着江念的脖子，我要和她同归于尽。
可是这么在乎她的傅行怎么会让我如愿呢。
我有一次摔在了那摊血泊里。
“林眠！我真是受够你了？这傅太太的位置，你是真不要了吗？”
傅行怒吼着，像一头彻底炸毛的狮子，凶厉而残忍：“如果不要，那你为什么不滚啊！”
我忍不住讥笑出声。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要走，是你不让我走的啊。”
傅行想冲过来，却被江念拉住，他只好指着我，怒吼着。
“林眠！你怎么要走！你凭什么走！”
“如果你要走，为什么这些年要像条狗一样缠着我的身边，你是贱吗？你要的不就是钱吗？”
“当年你妈救我，不就是知道我是傅家人，想用她连屎都不如的命，来换我的愧疚吗？”
“她做到了，后来人人都要求我对你好，你凭什么又要走？”
傅行暴怒着，咆哮着。
他眼泪满是不可置信，他不相信我会不要堂堂这傅太太的身份。
明明以前我那么的爱他。
傅行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就算是江念劝着他先离开，他也依旧暴怒。
最后还是江念说脖子疼，喘不过气，他才恢复理智，说马上送她去医院。
而我，躺在血泊里，全身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
下身的血流的不停。
他也视若无睹，
死前，他回过头，冷声道：“别想去找我奶奶，不然……”
门被重重关上的那刻。
他回也不回：“别怪我不念最后的情分！”
可惜我已经无力站起，只能冷笑的看着他们离开。
脚步声走远后，我颤抖的捡起我妈的骨片，抱头痛哭。
风从窗户吹进。
那团被血浸湿的孕检报告竟然被吹到了我的脚边。
我颤抖着手，沉沉的，风，又是怎么吹动的？
很快，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很重。
我缓缓的瘫躺在血泊里，只感受到心脏跳的越来越慢。
生命在快速的逝去。
死前，我拨动了一个电话，随后门响起了指纹开锁的声音，
我以为是傅行，可我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的闭上。
可最后的时刻，我竟听到了……
电话铃声在响着，慢慢接近。
我看到了。
那个为求傅家有香火，虽常伴青灯，却依旧掌控了整个傅家生死权的傅家老太太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小眠！”
这一刻，傅家老太太手中的佛珠裂了。
一颗又一颗的滚进了我身下那堆，傅家所有希望化成的血泊里。
为什么临死前，我偏偏还会见到她。
我死了，死在了医院内。
死前，傅老太太趴在我的床前，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我。
“小眠！你怎么了？怎么会这个样子”
她红了眼眶，哀求着我：“别闭眼，你再撑一撑，阿行马上就来了。”
可我知道，我快撑不住了。
我肋骨被傅行踹断，有两根扎破了我的肺，就像被戳了个大洞，喘气时发出着难听的声音。
而孩子的失去，更让我流血不止。
前往抢救室的医院走廊上，皆被画上了一条血红色的线。
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从抢救室出来后，医生看着我叹息了一下，然后对着傅老太太摇了摇头。
“奶奶，我不想见他。”
我吃力的回答，呼吸越来越慢，闭眼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奶奶愣住，旋即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颤抖的双手，抚过我的脸，泪水从她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滑落。
“是，是阿行做的？”
我已经没有力气点头，只能眨了眨眼。
傅老太太抓着我的手，急促道：“你妈呢，她怎么会舍得傅行这样伤害你？！”
“我妈，今天也死了。”
傅老太太眼睛睁大，透露着不可置信以及瞬间涌上的极度悲伤。
“你妈……怎么会！”
老太太当即就哭了出来：“她这么好的一个人，佛祖为什么没有保佑她长命百岁啊！”
就像我妈疼傅行，傅老太太对我，也比傅行这个亲孙子好。
但其中更多的原因，其实是我妈。
当年傅老太太被困火场，是我妈冲进了熊熊烈火里，一手背着老太太，一手抱着傅行将他们救了出来。
途中，我妈的半张脸被倒下的木柱生生毁容。
老太太劝我妈自己走，我妈却依旧坚持。
傅家能起来，靠的不是傅家的男人。
而是这位传奇一生的老太太，至此后，因为我妈拒绝了重金感谢，故此傅老太太更加喜欢上了我妈，顺带才是我。
之前我不知道，可今晚之后。
我终于明白，傅行为什么恨我了。
因为，在傅老太太的喜欢下，整个傅家对我视如己出，并且从小就约定了我和他的婚事。
人人都要求他对我好。
可是他不喜欢我啊。
“奶奶，我妈最后的尸骨在我怀里，我死后，请你将我和我妈合葬。”
“对不起啊，我本应不该找你，但是能找的人，也只有你了。”
我没敢告诉奶奶，我有了孩子，却被傅行生生一脚踹掉的事情。
我知道，她已经无法承受了。
“对不起，小眠！是我傅家对不起你！”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看见的是傅老太太那苍老的身躯，跪在地上。
一个又一个的向我磕头。
“奶奶，我不想再见到他了，好吗？”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留下最后一句话，我终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奶奶答应你，不会让你见到他。”
我满足地扬起笑容，意识开始剥离了整具身体。
耳边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奶奶绝望的嚎哭声。
还有手机铃声的响起。
那是我专门为傅行单独一人设置的专享铃声。
我没能真正的离开。
魂魄一直飘在半空，看着奶奶因悲伤将手机不小心按成了接通。
那头便传来了傅行的怒吼。
“林眠！你藏哪里去了！你以为像条狗一样藏起来，就可以威胁到我吗？”
“说！你是不是在奶奶那里！”
“你以为你躲到她那里就可以要挟到我了吗？我告诉你！”
“这个家，现在我做主！”
奶奶被气的呼吸急促，她踉跄倒退，捂着胸口，手机跌落在地。
手机落下的闷声，却更加刺激到了傅行。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死了吗？”
听到这话，我忽然想告诉他。
对啊，我真的死了啊，这下你和江念，可以长长久久了吧。
“林眠！说话！”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愤怒：“我告诉你，就算你死，也得把孩子生下来交给我，才能去死。”
孩子？！
奶奶的目光骤然看向了医生，
医生点了点头：“我们在她肚子里发现了一个孩子，只是……对不起，我们没有能抢救过来。”
“什么声音？林眠！你在哪里？”傅行还是嘶吼着。
奶奶的视线从医生身上收回，全身颤抖的看向了我的尸体。
她挪着步子，颤抖着将手摸向了我那还留有余温的肚子。
摸到的那刻，她脸色惊愕之余，手飞快的缩回，用另一只手将它抓住的同时，整个就像是失去了精气神一样，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可电话那头的傅行怒气更甚：“林眠！现在就给我滚回来，我可以允许你，成为明面上的傅太太！”
“这下你满意了吧？现在就给滚我回来，像以前一样摇着尾巴来感谢我！”
奶奶红了眼，一把抓向手机。
可那头已经传来了江念的声音：“阿行！我好难受，心口疼。”
傅行急匆匆的声音也随之到来：“我们去医院，我马上带你去。”
电话被挂断了。
江念一生病，傅行居然连继续骂我都吝啬了。
“管家！管家！”
奶奶起身，怒吼，随着管家匆匆跑进病房。
昔日传奇傅家掌门人，傅老太太回头看了我的尸体一眼。
她眯着眼，咬牙切齿：“召开董事大会，把所有人的股东和傅家人都给我叫过来。”
“除了傅行那个小畜生。”
管家睁大眼睛，面色惊讶。
他知道傅家的天要变了。
傅行发着神经开车撞破傅家大门来找我的时候。
奶奶正跪在佛像前为我和妈妈念诵着地藏经。
我的尸体和妈妈的遗骨又放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佛像下。
“复次地藏，未来世中，若天若人，随业报应……”
傅行的车最终撞在了佛堂前，安全气囊弹出，他依旧被磕的满头是血。
“林眠！你给我滚出来！”
他像条疯狗般，在佛前嘶吼。
奶奶的念诵只是停顿了片刻，手中的佛珠依旧持续转动，念诵着她心中真心盼我的早生极乐。
直到江念开着车紧随其后，她从车上下来大喊着：“奶奶，您千万别怪阿行。”
这一刻，奶奶手中的佛珠断了。
一颗颗的撒落在地上，到处滚落。
“跪下！”
奶奶起身，怒声呵斥：“快给我跪下！”
傅行攥紧着拳头，脸色难看，直直的站在那里。
江念则是满脸委屈的看向傅老太太：“奶奶！这不是阿行的错，都是眠眠她故意躲着阿行，怀孕这么大的事也不跟阿行说，阿行才会这么生气的，您……”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奶奶将手中仅存的几颗佛珠直直的砸在了江念的脸上，指着江念便是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小三？！狐狸精！你就是个死贱货！”
江念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眼眶瞬间就红了，泛起了泪光。
可奶奶没有放过她：“别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样子，六七十年前，百乐门里的那些贱货就跟你一模一样，我在那十里洋场做大小姐的时候，你妈说不定还在里面呢！”
江念显然没有想到傅老太太会骂的这么脏，一时竟是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
奶奶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抬手又指：“听见了吗？你就是死贱货，他就是小畜生！而我……”
傅老太太跺脚，指着自己，无比悲愤：“我就是个老畜生啊！”
“我为什么会瞎了眼，把那么好的姑娘，活生生被你糟蹋死啊！”
“傅家！怎么会有我们这两个畜生呀！”
“够了！”
傅行怒吼着，大声打断了奶奶的话。
他将盈盈泪水的江念护在背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和林眠的事，您为什么要学她，非要将无关的人给扯进来？！”
“念念做错了什么？！她是我的合伙人，是我商业上的帮手，而林眠呢，除了能像条狗一样，每天会摇尾巴，逗我开心外，她还有什么作用？”
傅行定了定神，冷声道：“对！以前我是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但现在我长大了，我要的不是花瓶，而是能陪我打天下的人！”
“我已经够对她好了，答应傅太太的位置是她的。”
“是她！非不满足！现在还妄想用她妈的死和孩子威胁我！”
说到最后，傅行攥住的拳头，指甲深深的扎进了肉里。
血水一滴又一滴的随着他地愤怒，滴落在地上。
他咬着牙：“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念念的！”
我灵魂看着这一切。
忽然笑了。
我想去轮回了，妈妈还在下面等着我呢。
就在我想飘走的时候。
傅行眼中迸发出无穷怒火，大喊道：“林眠！你究竟要藏到什么时候，快滚出来啊！”
“你以为，就你能给我生孩子，其他人就不能吗？”
“我傅行就是一天找十个，百个！我就不信，还生不出一个！”
说到最后，他竟忽然的跪了下来。
对着半空中的我大喊。
“小眠！我错了，这下你满意了吧！可以见我了吗？”
傅行这猝不及防的一跪。
我楞了，奶奶也楞了。
就连江念也愣在了原地，连忙去拉。
我忍不住怒骂出口：“傅行！你脑子没病吧！？”
可傅行听不到，依旧自顾自的带着哭音嘶吼：“我都知道错了，为什么你还不肯见我！？”
奶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又在摇头哭。。
“她不会见你的。”
“因为！”
奶奶冷冷的看着傅行，咬着牙一字一字道。
“她已经死了。”
“怎么会？”
傅行睁大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旋即他咳了起来，捂着嘴，越咳越厉害，就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
江念见状连忙上前轻拍着傅行的肩安慰。
她看向奶奶，哭道：“奶奶！您可是傅行的亲奶奶啊，为什么也要这样对阿行！他肺不好，受不了情绪激动。”
说着，她还跪了下去：“您就让眠眠出来吧，如果她真的是因为吃醋，我可以离开。”
“只要阿行能够好好的，让我怎么样我都愿意啊。”
江念楚楚可怜的跪着，眼泪贱的不断流下。
事到如今，她还试图想用这番惺惺作态之姿，像以前在所有人面前一样。
拉高踩低，妄想证明她永远才是那个最为傅行着想的白莲花。
奶奶从台阶上走了下去，一巴掌打在了傅行脸上：“咳啊，那就让他咳死啊，他这肺病就是当年火灾落下的后遗症，可当年没有小眠她妈，他早死在里面了。”
傅行好像失去了一切的精气神。
被奶奶一巴掌扇翻在地。
“阿行！”江念扑了过去，又被奶奶一脚踹开。
奶奶厌恶的看向江念：“打你这个贱人，我都嫌手脏！”
话音一落，奶奶大声喊道：“都给我出来！”
傅行抬起头。
看着傅氏的董事和叔伯从佛堂后面走了出来。
一个个身着缟素，脸色复杂。
江念愣住了。
这些人，她都见过，皆是整个傅氏的核心。
刹那间，她明白了什么。
瞬间脸色惨白。
奶奶看向这些董事，高高举起手，指向傅行：“董事会都在这里了，从今天开始，废除傅行在傅氏集团的总裁职务，解除他手里替我代持的股权，这表决！”
她冷冷的看着这些人：“谁同意，谁！敢反对！”
傅行木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江念却疯狂的摇头，对着这些人哀求道：“不要，求求你们不要！”
奶奶冷笑。
所有董事都举起了手：“同意！”
一名看着我和傅行长大的董事，指着傅行气愤道：“你以为你能力很强！狗屁！那是老夫人在背后为傅氏保驾护航，是因为老夫人要为下一任的傅氏掌门人守好这份基业！”
“而那个下一代！”
“只会是你和小眠的孩子！”
我以为傅行会暴怒，毕竟他是那么的自傲且疯狂。
可这一刻，他仅仅是攥着拳头，紧咬着嘴唇，任由血流出。
奶奶没有理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只是转头看向了傅家的人。
那群喜爱我的叔伯和同龄人。
“从今天开始，这畜生不再是傅家人！”
奶奶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可神态就好像一下子又老了十岁一样。
疲惫不堪。
傅行，可是傅家唯一的长子嫡孙。
也是傅家唯一能够传下去的种啊。
可是这一刻，我并不为傅行起了任何情绪，只是单纯看着这样苍老的奶奶。
感到悲伤。
话音一落，没有等傅家叔伯们反应。
一个和傅行同龄的傅家男生冲了出来，一拳打在了傅行的脸色。
没有人阻止他，他揪起傅行的衣领，嘶吼着：“傅行！你就是个畜生，林眠那么好的女人，你竟也忍心将她活活打死！”
这些人，都已经在佛堂里见过了我那破碎不堪的尸体。
“被……我活生生打死？”
傅行抬起了头，愕然：“她……不是自己想用死让我……”
可笑的话未落，傅行的脸就把一拳狠狠打的砸落在地。
所有人没有阻止，就连奶奶也仅仅是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看着眼前的一切。
名叫傅宴的男生红了眼，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傅行脸上。
“闭嘴！你是怎么舍得的！怎么舍得的！”
“她那么好！她那么好！”
依稀间，我想起，傅宴曾一次次的跟在我的屁股后面，露出他满是不小心受伤的人，嬉皮笑脸：“小眠姐，我又摔了，你能给我再包扎一下吗？”
“不要打了！他会死的！林眠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阿行！”
江念扑了过去，却被傅宴狠狠一脚踢开。
傅宴向她脸上吐了口唾沫：“贱人！林眠的好，你有不了！”
这一刻，所有的傅家人集体点头。
“同意！！傅行逐出傅家族谱！”
从此刻开始，傅行身上所有外界看见他的光环。
全部消失。
可傅行好像并不在意一样，只是抬起肿的像是猪头的脸。
吃力的看向奶奶。
“我能看看她吗？”
傅行最后还是没有见到我。
奶奶说：“我答应过小眠，她说，她永远不想再见到你了。”
被剥夺了所有光环的时候，傅行没有疯。
可这一刻，傅行疯了。
他看向躺着我尸体的佛堂，要冲进去。
这次除了傅宴，所有人上前，将他压在了身下。
傅宴大吼着：“林眠！其实你没死！你一定没死！”
“我没让你死！你为什么会死，你凭什么死！”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奶奶咬牙切齿：“什么凭什么！她是人，她是独立的人，她不是你的附属物！”
“以前是你把你的不甘心装的太好了！为了继承傅家，你装的爱她！她被你骗了！”
“她爱你，所以忍受了你的脑子有病！忍受了你一次次对她的不公平！”
“可现在，她已经死了！你凭什么还让她来继续忍受你！”
奶奶冷声说道：“警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这些话，你自己去里面想明白吧。”
傅行抬起头，双眸通红。
话音一落，江念扑了过来，拼命摇头：“奶奶，不要啊！阿行可是你的亲孙子啊！”
她拉扯着傅行的手：“阿行！快跟奶奶道歉，你们是一家人，她会原……”
话音未落，傅行就朝她吼道：“滚啊！你这只贱狗！”
江念愣在了原地，脸色难以置信。
我想，这是第一次江念感受到，傅行用对我的方式，对待她吧。
江念在那边愣着，捂着嘴，还是那么的楚楚可怜样。
这一刻，奶奶终于看向了她。
“你以为，他对你好，是真的爱你？”
“他只不过是把你当成了工具，向傅家发泄着他的不满，对他能力质疑，又要对他人生安排了一切的不满。”
奶奶踉跄两步，神色悲切：“只是我到现在才明白，结果竟害了这么好的两个人。”
“我对不起她妈，更对不起她。”
奶奶自言自语，不再理会傅行和江念。
只顾自的朝佛堂走去。
她呢喃道：“放心啊，小眠和她妈，马上，马上……”
剩下的话，我没有听清。
因为身后，一股莫名的力出现，将我拉了进去。
最后，我只听见了江念惊恐的尖叫声。
以及傅行声嘶力竭的咆哮：“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
地府内，我再次见到了我妈。
我们母女抱头痛哭。
远处有一个虚影，像极了一个小孩。
看到我的那刻，小孩抬起手，对我挥了挥。
然后消逝不见。
我妈问我，在看什么？
我摇了摇头：“看见了幸运的孩子。”
幸好，他没有出生。
很快，阴司走了过来，他说，我妈生前经常行善，福德深厚。
又有一个孩子，再出生前自愿离开。
我的福德也回到了我的身上。
阴司问我，有什么样的愿望。
看着在死后，脸终于恢复，但生前依旧吃苦的妈妈。
我将阴司拉到一边，悄悄说：“我想让我妈投一个好胎。”
“来世，无病无灾，平安顺遂，开心喜乐。”
阴司答应了我。
很快，我妈被加急进了轮回，投了胎。
因为，刚好有一个百年难遇的名额，空了出来。
投胎前，我跟我妈说：“我会在地府等，等到她长大成人，我还做她的女儿。”
我用最后的福德许下了。
“来世，再续母女缘，以及不会再遇到错付的人。”
……
后来，我又在地府内，我见到了奶奶。
奶奶最后是坐化在佛堂里。
她说，她安排好了一切，才过来的。
“死前，我将你的骨灰葬在了他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还说，傅家最终将所有资产捐给了国家。
致力于公益，医疗和学习。
“这是傅家欠你的，我想，你也会乐意奶奶这么处理。”
奶奶还要开心的告诉我傅行和那江念的下场。
只是我笑道：“不想听了，生前烦，死后不想再犯。”
不过依稀间想起。
阴司和我说，十八层地狱下，有一个女鬼在日日夜夜喊我的名字。
听说那里是永不超生的地方。
而傅行。
从奶奶的表情看，必然不会比江念好多少。
（完）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