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沉寂一夜的璃月港再度喧嚣起来。
此刻港城的夜场已经结束,早市却尚未开始,正是一天中最为宁静的时候。
商铺的伙计挪开门板,拿着竹篾挑熄灯笼招牌里的烛心,点点模糊的星光缀于空中,闪着细小璀璨的微光,白日热闹的街道在空无一人,整座城市似乎都在黑暗中酣睡。
唯有玉京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袅袅升起的香烟能够证明,璃月百姓早已醒来多时。
为了让璃月百姓更加容易接受北国银行这个外来“钱庄”,璃月分行在建造初期就考虑到了与周边建筑的和谐关系,外部装潢采用的是极具璃月风格的红墙碧瓦连桥回廊,甚至还延请了本地方士参详风水学说择期开业。
如此劳心费力融入当地环境,只是为了短暂麻痹璃月七星的视听,让那位在璃月商界只手遮天的凝光小姐放松警惕,误认为北国银行是老实本分的普通外国商业机构。
至于这些伪装是否真的生效,就只能到群玉阁…啊不,是只剩半壁的月海亭,或者总务司的临时办事处,亲自找天权大人询问了。
北国银行的外部建设因各种原因采取了璃月制式,但内里又是另一副模样,就譬如潘塔罗涅为法玛斯准备的卧室。
暗红色的丝质布帘遮住了生铁窗架,映射着烛台和的光泽,温暖的炉被则是营造出隐秘而温馨的氛围。
房间的装潢极具雪国特色,却也融合了别国陈设的理念,在传统与实用之间取得了绝妙的平衡,床榻下是来自至冬的冰蓝色地毯,桌椅和床柱的细部均是雕琢着瑞兽纹饰,推开房间侧面的漆门,盥洗室的浴缸里甚至都已经补充好了热水。
海港的黎明最是寒冷,浴缸里的液体蒸发升腾,与空气里的冷流相遇,形成飘渺的雾气。
法玛斯走进盥洗室,这才发现那浴缸里装的根本不是热水,而是弥漫着醇厚香气的热牛奶。
见此情景,法玛斯的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对潘塔罗涅的铺张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而面对这似乎是精心为他准备的牛奶浴,法玛斯显然没有脱掉衣服进去享受的打算,他平静的关上门,返回卧室准备休息。
也就在此时,少年发现卧室窗沿上突兀放着一封夹着蒲公英书签的信件,仿佛是和煦的微风顺着窗户缝隙将它送了进来。
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的法玛斯眨眨眼,似乎已经从信中夹着的蒲公英里猜到送信人是谁,连忙放下手里的瓷杯快速走到窗边,拿起印有西风骑士团火漆的信件拆开阅读:
“致亲爱的史莱姆勇者:”
“好久不见!虽然只是过了几天,但感觉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想到那么久都没听到你的消息,连手里的苹果都少了几分滋味呢……幸好蒙德的风会吹过世界各处,如果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就向风诉说吧,无论是快乐还是难过都可以哦!”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璃月或许已经快要天明了吧?我记得帝君他老人家的葬礼……啊不,送仙典仪好像就是今天了?”
“诶嘿,每次送仙典仪上都会有好多水果供游客免费品尝!为了多年的同僚友谊,本诗人也该去参加这场告别仪式……只不过上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偷偷从帝君那里借了好多美酒,再见到他的话…老爷子说不定会气得大发雷霆呢。”
“所以,可以邀请你陪我一起参加这场仪式吗?作为回报,全提瓦特最棒的吟游诗人会为你单独演奏一曲!可以吗,可以吗?”
“另外,我在摘星崖上发现了几朵十分美丽的蒲公英,本想摘下一起寄给你,但邮递员竟然拒绝了我的请求,原因是蒲公英籽会撒得到处都是,所以我就只能让风为你送来邀请了,希()
望璃月的海风没把信纸弄湿。”
“我的勇者啊,如果你接受邀请,请吹散这支蒲公英吧。”
“满怀期待的风精灵敬上。”
信件至此结束,写信人的笔触飞扬恣意,就恍如蒙德不羁的长风,而夹在信中的那支蒲公英也随着纸张的展开逐渐变得蓬松,躺在法玛斯的手心里轻轻颤动,似乎在等待何处的微风吹散它的种子。
在仔细阅读完整封信后,法玛斯抑制不住地微笑,但在看到参加送仙典仪的邀请时,上扬的嘴角又被他艰难的压住。
巴巴托斯和他去干点什么事不好,非得到某条恶龙的葬礼上去走个过场吗?
法玛斯深深的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但既然是诗人的邀请,他便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法玛斯将信件贴身收好,而后小心捻起那节柔弱的蒲公英根茎来到卧室窗边。
比起雪国居民整日如机械般忙碌璃月百姓早出晚归的经商买卖,蒙德的四季拥有更多的色彩,那里的居民生性自由烂漫,家家户户都会种上几簇鲜花,将整个蒙德城装点得五彩斑斓。
清晨,芙罗拉小姐会运来许多带着露水的鲜花并将它们依次摆开,每天的鲜花品种都会有差别,有时候是热烈的风车菊,有时候是清凉的嘟嘟莲,有的时候,则是满怀的蒲公英。
在蒙德的土地中时,蒲公英的花絮会散发出着青蓝的微光,离开风土后光芒便会逐渐消失,当清风拂过时,又会有毛絮逸散,是最难打理属于自由的花朵。
法玛斯捏着蒲公英推开窗户,率先灌入房间的便是璃月潮湿的海风,仿佛在催促他尽快应约,少年探出脑袋观察,这才发现北国银行后方的房间正对着香烟缭绕的倚岩殿。
此刻的倚岩殿石栏上已经挂起了玄色旗幡,往生堂的仪倌们正忙着布置典仪现场,按照流程进行排练,确认典仪举办的过程中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帝君法蜕已然安置在高台中央,摆出威严神圣的姿态,龙躯环绕着璀璨的岩光,等待璃月百姓最后的瞻仰。
而往生堂的某位客卿先生如今正站在仙祖法蜕面前,背对着北国银行卧房窗户的方向,不紧不慢的指挥仪倌们按照风水玄位,摆好香炉法器等事物。
此刻,法玛斯与钟离相隔不过数十丈。
熟悉的背影让捻着蒲公英的法玛斯一愣,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歪着脑袋思考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将蒲公英凑到嘴边。
“呼”
洋洋洒洒的飞絮顺着风,朝倚岩殿的位置飘去…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朝钟离站立的方向洒落。
毫无防备的客卿先生直到看见飞过身侧的蒲公英花絮,这才疑惑的转过身,岂料恰好撞见了迎面而来的一小团絮种。
钟离为了适应凡人的生活,并未刻意使用神力观察四周环境,此时的他又恰好吸了口气,那团蒲公英花絮便顺着鼻腔钻了进去。
“呃…咳咳…”
一口气没上来的钟离差点把眼泪都呛出来了,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某位吟游诗人的模样,刚想询问璃月哪儿来的蒲公英,又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才把那团轻柔的花絮咳了出来。
正在布置典仪现场的仪倌们很快就关切的围过来,生怕自家客卿先生被不知名的花絮呛死,到时候送仙典仪出现问题,七星问责,往生堂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而见到计划奏效的法玛斯先是哑然,显然也没想到此举会如此顺利,之后便丝毫没有遮掩,甚至还兴高采烈的朝钟离的方向挥手示意。
北国银行的房间窗户恰是背阳面,光线并不清晰,仪倌们还在谴责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时,钟离却在抬头的瞬间看见窗边幸灾()
乐祸的法玛斯,立刻便明白了吹飞蒲公英的始作俑者是谁。
只是没等他说什么,法玛斯便啪的一下关上了窗户,拒绝沟通。
钟离的拳头紧了又紧。
这天底下怎么还有比那个酒鬼诗人更幼稚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