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晴,但岩王帝君已经死去了,众目睽睽之下,绝无复生之理,这同样意味着璃月七星的最大保障已经消失,接下来就是群雄逐鹿的时代。”
“以武器锻造起家的云寒二氏还有曾经觊觎玉衡之位的昆家已经蠢蠢欲动。”
“根据家族推测,最迟在半年之内,璃月就会面临神位更替,帝君已逝,新君未立,在这神位更替的窗口期,我们必须在这场残酷的角逐中胜出,一旦家族被击垮,就连你的璃月七星之位都将不保……我说得足够清楚了吗?”
恭明语调缓慢,似乎并不着急,毕竟他的任务只是用话语拖延住刻晴,以便宁兰能够继续吸收原本属于摩拉克斯的信仰之力,完成神降仪式的前置工作。
而听着恭明的讲述,刻晴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自心底生出莫名的荒诞感。
她是神之眼持有者,掌握远超凡人理解的超凡力量,贵为璃月七星,站在权力体系的顶端,能够决定千万人的命运,但这些光环与殊荣,不会平白落在还不到桃李年华的少女头上。
刻晴是家族百年来不世出的天才,但她也受制于家族本身。
家族为了让她能在这个年纪登上璃月七星的宝座,付出的资源大到难以想象,而刻晴作为家族利益的代言人,同样有义务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反哺家族的付出。
而家中族老可以将她捧上七星之座,自然也可以将更加乖顺更能权衡利弊的棋子推到这个位置上,刻晴无法反抗自己的阶级,毕竟她正是这个利益分配体系最大的受益者。
每到这种时候,刻晴便会发自内心的羡慕凝光,尽管凝光为了在玉京台生存下去,暗地里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泪代价,但她永远坚定的行走在通往理想的路上。
虽然不那么赞同凝光的信念,但刻晴也不得不承认,凝光心智之坚韧,手段之决绝,都远胜于她。
如今这位手眼通天的天权星就站在她面前,可却莫名其妙的失去了意识,只留下自己应对如今这幅局面。
刻晴浅深紫色的双眸里满是冰冷的愠意,似乎已经接受了所属家族参与叛乱的事实,但仍想做最后的努力:
“恭明叔伯…帝君是逝去了,可这璃月的天并没有变。”
“银原厅的行为无疑是在渎神……尔等作为从犯,理当同罪,若是我族祖辈在天之灵看到后代不肖如此,只怕恨不得亲自来清理门户!”
刻晴的声调铿锵有力,引得恭明欣慰点头,用一种堪称慈祥的表情望着她。
“看着你,总能让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你或许觉得人间自有公道在,天理昭昭,善恶有报,即便你背叛家族,但你没有背叛自己,你相信百年之后,岩王帝君等等继任者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断……”
刻晴被恭明的眼神看得混身不自在,语调强硬的打断对方:“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猜,为何璃月能够成为如今这幅样子?为何有贫富阶级之分?为何你是锦衣玉食的璃月七星,而街头的乞儿却要靠总务司救济维持温饱?若这世间有公道,人与人为何如此不平等?这一切,岩王爷不知道吗?”
“你错了,祂当然知道,祂只是默许一切发生,因为祂是商人财富黄金契约的守护神,唯有这些才能够成为祂的力量。”
“个体的冤屈,制度的偏颇,在这璃月的大治之世面前,都是琐碎的小问题,这就是岩王帝君的本质,也是祂无法跨越的尘世藩篱,你若能认清这点,才能真正意义上理解何为璃月七星。”
恭明的声音逐渐降低,原本乐呵呵的商人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家族元老的稳重,看上去甚至还颇有些使命感。
望着宴会厅的闹剧,法玛斯也抖了抖衣襟,毫不在意的将视线从宁兰身上挪开。
除了玉衡家族与愚人众执行官,宴会厅其余的观景席位上还坐着辉山厅与盛露厅的话事人,他们似乎也和法玛斯抱有同样的好奇,想知道面对家族利益与璃月未来的两难问题,刻晴会作出何种决定。
潘塔罗涅此时却转过头,看向神采奕奕的法玛斯,似乎在揣测对方的想法。
作为经历过大起大落的银行家,他知道商会世家永远只会向着利益最大化的方向行动,正如丛林中的食物链,只要这璃月大地上还有任何一个渴望变革的利益集团,势力之间的互相吞并此消彼长就会永恒不断地循环下去。
如今的局面只是璃月失去神明的执政后,各大派系之间的首次交锋,而它们的大脑和心脏尚未真正开始行动,如今无神的国度还会面临更多前所未有的激烈变局。
但在神明眼中,这些混乱与变数,或许只是人类为求自立所必须要经历的苦难。
以神明看不到尽头的生命周期来衡量,此间种种不过都只是数千年时光中的转瞬即逝而已,如果神明真的选择以暴力肃清某个人类家族与国度,那么无论何人都只战车前的尘埃,平等的被碾碎才是最终宿命。
不过在注定之日到来前,唯有穷尽所有手段挣扎到底,才能找到仅有的出路,譬如那位向神明举剑的「人之王」。
恐怕玉衡家族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给自己多准备些底牌,甚至情愿与愚人众合作,背上叛徒的罪名。
知晓家族野心的刻晴沉默了半晌。
“恭明叔伯,你知道帝君最欣赏我的哪一点吗?”
闻言,恭明皱了皱眉,没有直接回答。
无论他再怎么以势压人,都掩盖不了刻晴是家族近百年来,最为了解神明想法的人,这也是让刻晴从同辈中脱颖而出的优势,更是家族放任她在七星这个位置上坐下去的底气。
少女露出了颇为快意,成竹在胸的自负笑容。
“帝君最欣赏我……完全不信仰他,只相信我自己。”
“失去神明,家族会迎来巨大变革不假,但唤回未知的神明,就必定能够稳固家族的地位吗?我辈不靠自身努力发展壮大,反而要依赖神明苟活……你口口声声说牺牲都是为了家族利益,但我只看到你们失去神明庇佑之后的惶恐和怯懦。”
刻晴横眉怒目,积而不散的雷之元素力萦绕在她身旁,就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高压电流炙烤过的焦糊味,而护卫在她身周的千岩军同时横枪,摆出战斗姿态。
恭明像是被戳破心事,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怒目而视:
“刻晴,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我的立场不需要你这种家族蠹虫来提醒,这场愚蠢的仪式,也该到此为止了!”
斫峰之刃闪耀着雷光,朝着高举双手的宁兰斩出。
刻晴拔剑之时,黄金屋外的环山壁垒处正站着一位头生双角,气质泠然,清幽娴雅如月光勾勒而出的少女。
“甘雨小姐,与玉衡大人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说话的是站在甘雨身后的千岩军教头,逢岩。
而在逢岩身后则是成矩阵排列的归终机和玄岩重炮,以及数万名装备精良气势恢弘,手持白缨长枪,枕戈待旦的千岩军士兵。
“嗯,看来凝光和刻晴她们遇到了麻烦……”
生性恬静,不喜纷争的甘雨小姐担忧的捂着胸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开始进攻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