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竹高二那年,印象最深刻的教训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样略显惨痛的经历,伴随了她未来很久。
以至于回想起来,都会自嘲那时的自己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周五那天,训练结束后天都快黑了。
纪清竹家的司机已经等候在校园外。
高梦灵在一旁听见纪清竹与汤曼淇的聊天内容。
二人正在收拾东西,汤曼淇看一眼手机,丧气道:“我家司机堵路上了,哎。”
纪清竹笑着拍拍她肩膀:“那你跟我一起走吧,顺便去我家吃个晚饭。”
“好啊。”
两位女生起身,有说有笑地往门外走。
离开的方向正好会路过高梦灵。
她打定了主意,眼眸阴翳,像是淬了剧毒。
汤曼淇赶着去上厕所,走得快了些,正好在纪清竹前面。
就在纪清竹正好经过高梦灵身边时,她阴狠一笑,佯装不经意的模样舒展开自己的长腿。
一瞬,纪清竹哪里反应得过来,整个人猝不及防往压腿的扶杆上撞。
汤曼淇听见碰撞的动静后忙转过身,惊呼着跑到纪清竹面前。
她额头撞上了,因为穿着舞鞋,倒下的时候脚腕处直接别了过去。
疼痛感袭来,她下意识地“嘶”了声,按住自己的脚踝。
但比起此刻的疼痛,她更担心的是几天后的舞蹈大赛。
高梦灵虽然表面上一副畏惧又害怕的模样,但她心里得意极了。
脚都受伤了,还怎么拿冠军啊。
整个舞室就她们三个人,汤曼淇走在前面,根本没有后视眼观测到后面的情况。
纪清竹就算执意要说她是故意的,也拿不出证据。
她压下心中的窃喜,假惺惺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的医疗费我全权负责好吗?”
纪清竹嗤笑一声,不搭理她。
她耐住疼痛,对汤曼淇说:“我打电话让司机送我去医院,你先别管我,赶紧去找保安室调走廊外的监控。”
高梦灵也没想到纪清竹思维这么缜密,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走廊外的监控拍不到这里,但心中仍旧有些慌乱。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这是怀疑我?”
纪清竹冷嗤,“不是故意的你慌什么?”
司机收到消息后连忙跑来找纪清竹,还不忘给纪父纪母打了电话。
“小竹啊,陈叔先送你去医院,你爸妈马上就赶过去了,别怕啊。”
临走前,纪清竹还不忘指着高梦灵说:“陈叔,把她也带走,就是她绊倒我的,医药费让她付。”
陈叔一听这话,没了好气,懒得搭理高梦灵一句。
到了医院后,纪父纪母匆忙赶来,汤曼淇也赶了过来。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给纪清竹发了消息,说是监控拍不到里面的动静。
纪瀚文和沈晚千看到女儿受伤的脚腕,磕红的额头后,心疼得不行。
尤其是在听自家女儿说对方是故意绊倒她的时候,纪瀚文气得把电话打到了校长那儿。
“这个事情你们要是不查清楚给我女儿一个交代,我跟你们没完!”
京澜能创办的如此辉煌,离不开那些学生家长们的帮助。
尤其是纪瀚文,出手向来大方。
校长清楚地知道不能得罪他,连连应声:“纪董放心,我一定妥善处理,给清竹同学一个交代!”
海口是已经夸下了。
但根本没实质性证据证明是高梦灵故意的,且高梦灵本人也不承认。
校长一时间,焦头烂额。
关于纪清竹在学校舞蹈室受伤的消息,校园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高梦灵原先还沾沾自喜于那点小聪明,但后来才发现,纪清竹这人在京澜的影响力比自己想的还要惊人。
贴吧关于此事的讨论还在扩散。
【听说是高梦灵绊倒的,纪清竹受伤后第一件事不是去医院,而是让人去查监控,你们细品一下。】
【哎,监控拍不到啊,就算人家真是故意的,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但高梦灵为什么啊?有仇?】
【害,嫉妒呗,听舞社的人说她本身就很针对纪清竹。】
......
时越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还在外地。
他跟随专业课教授一起来参加学术竞赛,来之前被寄予很高的期待,是奔着拿奖去的。
理性的时越只有在纪清竹的事情上,才有冲动叛逆的瞬间。
比如,他放弃了那场学术竞赛,回到帝都,去了京澜高中。
监控录像被他复盘无数遍,就连保安都在说算了吧,这个星期全是来这儿看监控的,根本拍不到。
放弃了监控这条路,时越直接找上了高梦灵本人。
手机号是孟栩安问别人要来的。
时越匿名发了一条:【我有你绊倒纪清竹的视频,不想我举报的话放学后来中山路的遇见咖啡馆。】
高梦灵再怎么样也就是个不经事的小女孩,何时受过这样的惊吓。
偏偏这个事情她不敢跟别人讲,一时间乱了阵脚,将号码回拨过去的时候,被时越挂断了。
放学后火急火燎来到咖啡馆,做了亏心事的她害怕极了,叮嘱司机在门外等自己。
咖啡馆的二楼只有时越一人坐在那儿,空空荡荡的。
他戴着口罩,一身黑色卫衣,说不出的冷峻。
高梦灵总觉得他眼熟,但是口罩遮挡下,她又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她自作聪明地开口:“你要多少钱,视频我买断。”
时越心中嗤笑。
笑她的蠢。
她以为,自己喊她来不过是想借视频讹她一笔。
却没想过,其实自己是空手套白狼。
手机的录音功能开在那儿,时越答非所问:“先说说你为什么故意绊倒纪清竹吧。”
“能为什么,因为讨厌她呗,她脚摔了,那几天后的GDC大赛也就无缘参加了不是吗?”
时越饶有兴致的“哦”一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高梦灵意识到了不对劲,追着他问:“视频呢?”
“没有视频。”
第二天一大早,高梦灵就被喊到了校长办公室。
纪清竹以及她的父母都在,高梦灵的父母也匆匆赶来。
人都到齐了,那段录音开始播放。
时越的声音开了变声器,辨认不出是谁。
但高梦灵的一听便知。
等录音内容播放完毕,高梦灵整个人都没了血色,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校长正色道:“这是今早一位好心人匿名发在我邮箱的,把两位孩子的家长喊来就是想将此事处理一下。”
顾不上一旁求情的高家父母,纪瀚文态度强硬:“赔偿费我们不稀罕,学校该给处分就给处分,我们不接受私下和解。”
后来,学校公告栏贴上了对高梦灵的处分通知,她也没再来过学校。
纪清竹的脚受伤后,放弃了艺考,开始着手准备出国事项。
那位帮助她的神秘人,始终没有姓名。
那年,纪清竹缺席了舞蹈大赛,时越也没能赶上学术竞赛。
人生,好像总归是要有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