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完美之家(20)
“亓八,你有癔症。”
时肆并不觉得亓八创造副本的目的,只是想用一些轻易就能戳破的谎言,来将自己的爸爸妈妈以及兄弟姐妹,包装成爱自己的善人。
因为他在参与副本的过程中,某些无意识流露出来的真诚,以及对家人爱意的渴望不像作假。
他理所应当的觉得父母爱他,创造副本也只是为了重温爱意。
可事实上,他的父母根本就不爱他。
他所一直怨恨敌对的小叔,也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无恶不作,甚至对亓八颇为友好,将亓八当成德拉卡污浊世界中极少数的光。
亓八真诚的表情,不像是用谎言为自己编织了梦,可真实情况又有他说的大相径庭……
结合亓八疯疯癫癫的行为举止和混乱污染的精神状态,时肆大概能猜到造成这种秩序颠倒的原因。
亓八的父母从来不爱他,经常对他进行精神催眠和肉体圈养。
满口谎言的爱意母亲病态的娇养父亲麻木不仁的暴权兄弟姐妹的贪婪嫉妒与辱骂……
这些折磨和欺骗,让亓八的精神不正常。
他经常思绪混乱,分不清杀意与爱意。
亓八的爸爸总是向他灌输错误爱人的方法,在生死边缘,脉搏跳动与终止的瞬间,感受前所未有的爱意。
母亲则告诉亓八囚禁和娇养是爱。
爱一个人就要永远把她圈禁在自己身边,不能离开视线半步,一举一动都要了如指掌。
可以无限触摸她的肌肤,窥探她的一切,用喑哑古怪的腔调,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爱意。
亓八的思想在错误引导下生根发芽,长出充满血腥的花。
他的母亲想在最“爱他”的时候杀掉他,他的父亲亲手毁了德拉卡。
哥哥嫉妒他,姐姐弟弟厌恶他。
在这样混乱复杂的关系癫狂纠缠的精神中,亓八创造了副本。
亓八最开始只是想感受家庭的温暖,体会别人爱他的感觉。
但他不懂什么是爱,也不知道原来他们家人都不爱他,在错误的观念和混乱的精神下,他患上癔症。
他以为自己出生在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中,家人都爱他,部落平安顺遂,毁掉这一切的是小叔。
这样的幻想越来越多,次数越来越频繁,就逐渐演变成心中的现实。
在永生岛,亓八能那样自如的对时肆说话,便是打心底里已经认为这是事实。
但即使麻痹自己再多次,真实的场景还是会从某个缝隙溜出。
就比如他会在永生岛用血绘画,画中的他被囚禁在鸟笼中,身体蜷缩表情痛苦。
那便是他过去的故事。
他在癔症的影响下,创造了一个所谓的幸福美满的副本,可是为了增加游戏的体验感和刺激性,留下一点污染源。
这点污染源无限扩大异变,竟逐步击碎了虚伪的幻象,企图接近真理。
而最终,污染源也战胜了幻想,将血淋淋的真相展露在亓八眼前。
混乱的精神导致他无法完善的描述故事。
在永生岛时,亓八之所以能策划出一场精妙绝伦世界观宏大的副本,是因为永生岛里富人企图利用孩童永生的事,是别人的故事。
仅仅讲述他人经历,亓八当然能做到心平气和思路清晰,甚至有心眼谋划别的陷阱。
可此处是他自己的故事。
他分不清爱,也分不清不爱,不知道什么是对,也不知道什么是错。
思想本就混乱,故事偏又因为污染更加破碎。
真相之下的隐瞒,隐瞒之上的真相搅在一起,导致故事东拼西凑,连夜晚和白天都在混淆。
亓八也在割裂精神的边缘来回游走,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把罪大恶极的父母想象成爱自己亲人。
把唯一疼他爱他,把他当做朋友和知己的小叔,想象成无恶不赦的坏人。
长时间沉浸在幻想里,会忘记真实世界。
就像白雪,明明是高中时期的因容貌遭人耻笑的受气包,却在毕业后选择用整容来遗忘过去。
为自己改名换姓,用设计好的完美人生来麻痹自己。
虚伪的面皮戴在脸上久了会撕不下来,虚假的谎言骗久了,也会想当然认为那是真理。
“你本希望在这个副本感知所有人对你的爱,最后却只发现了所有人都不爱你的真相。”
时肆头一次觉得疯批亓八很是可怜,垂眸说话的语调都不自觉带着怜悯。
整个副本在时肆揭露真相的瞬间全部化为白光,就连刚才围坐在他们身边的小叔也消失不见。
他们应该全都死了的。
无论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是弟弟都死了。
他们或许死在德拉卡民不聊生的战火中,或许死在规则怪谈无尽深渊的噩梦里,总之全都死了。
作恶多端的人死了,试图拯救世界的人也死了。
大家全都变为幻想,成为亓八组成梦境的一部分。
所谓的完美之家,不过是一个充满谎言和悲哀的痛苦之地。
亓八的眼神空空荡荡,像脆弱的孩子跌倒在地。
他确实被自己的癔症所迷惑,想当然认为他生活在一个甜蜜幸福的家。
创造这个副本也是打心眼里认为小叔毁了一切,想带着自己的爱人重回副本。
副本的通关条件是达到亓八满意为止,在故事开始前亓八说自己的满意,就是感受到家人和爱人对自己的爱。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他的家人不爱他,他所选定的爱人也对他没有丝毫爱意。
但亓八还是很满意。
副本所带来的体验感和他预期的根本不一样,但这份痛苦又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的心脏狂跳。
被揭开遮羞布,疯狂往心中痛处撕扯的感觉,让他兴奋的浑身颤抖。
“有趣,太有趣了。”
亓八脸上的橙色晒伤更严重了,他抚摸着身上光滑的淡黄色长袍面料,眼睛闪烁着奇异癫狂的光,“果然跟你在一起永远都那么有趣。”
被戳破谎言,撕烂幻想面具的亓八,并不像白雪一样试图逃避或不愿承认,反而迷恋这种痛苦和从痛苦中感受快意的感觉。
“如今这一切都让我很高兴。”亓八一颗心怦怦狂跳,简直要从胸腔里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