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小心眼看到村口了，怕被人看见龙江涛是坐他马车回来的，到时就不好撒谎了，只好让龙江涛下了车，看他扛好麻袋了，塞了一块肉进他手里:“等下过来拿两斤米，明晚吃顿好的。”他们买了米，却是买的一大袋，现在没有东西装，也分不出来给龙江涛。

　　龙江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那只大麻袋将他压弯了腰，摇摇晃晃地走了。

　　冯天宇夫妇看到李小心兄妹俩特意跑一趟给他们送年货来，感激地收下了。前几天大儿子就派了人来接他们，他们却不想回去。在龙庄住久了，他们甚至后悔当初硬要将父母接到镇上去。如果让父母住在龙庄，说不定他们能多活几年。

　　不一会儿，龙江涛就过来了，进屋就问:“是小心回来了吗？”

　　李小心笑哈哈地迎出去，像是刚才没见过龙江涛，好久不见他一样，热情地抱住龙江涛，说你小子怎么搞的，越来越瘦了。

　　冯老爷夫妇是知道龙江涛家的情况的，冯老夫人当下就拿了几斤米和一斤糖及一块肉出来，硬塞给龙江涛。龙江涛只收了米，肉和糖说什么都不要，米也说是借的，说来年收了粮食，就可以还给老夫人。

　　然后龙江涛就煞有介事地问李小心是回来玩的还是回来陪阿爹阿奶过年的。

　　李小心叹口气说前天丢了弟弟，他们今天给阿爹阿奶送点年货过来，马上要走了，还要回去寻找弟弟。

　　冯老爷夫妇一听李小心的话就着急了，正要问清楚是怎样丢的，然后他们也出去寻找时，龙江涛就问起了李小心他弟弟有多大，说他刚才从舅舅家回来，看到路边有个小男孩，像是跟亲人失散了的样子，他却不敢带他回来，生怕带他回来，反而会饿死他。

　　李小心听说了，就着急忙慌地要龙江涛带他和妹妹去看看，又嘱咐阿爹阿奶不要着急，如果找到弟弟就让龙江涛回来跟他们说一声。

　　出了村，李小心问龙江涛：“以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有什么打算吗？”

　　龙江涛愁苦地说：“还能有什么打算？该种就种，有收就收呗。”

　　“这可不行。人生得有规划，做事得有目标，这样才能一步一步到达目的地。”李小心严肃地说，“你这种是得过且过的思想，要不得。你得给自己规划一下，什么时候建泥瓦房，什么时候建砖瓦房，什么时候娶妻生子等等。计划好了就一步一步去实施。”

　　龙江涛噗嗤一声笑了：“那我计划明天建砖瓦房，能建起来吗？”

　　“这个不叫计划，这个叫空想，不切实际。”李小心耐心解释，“比如你今年计划种多少稻谷，种多少药材，收成好的话能收多少，除开吃穿用度能余多少。明年觉得药材收入高的话就可以多种点，这样来算一年可以攒得下多少钱，多少年可以建房子。”

　　龙江涛觉得李小心的话有道理，想了想又郁闷地说：“我不识字，不会算数。”

　　李小心说：“不会可以学，你去问冯老爷和冯老夫人，他们应该都会教你，再有就是，你们现在还跟龙明启兄弟玩吗？”

　　“他们家搬到镇上去后，也跟你一样读书去了，偶尔回来看望他阿爹阿奶，我又没时间去跟他们玩。”

　　“哦，那龙老爷还在家，你也可以去请教他嘛。”

　　“好，我回去好好想想。”

　　“嗯，是要好好想想，要做个规划，做人有目标，做事有目的，这样干起活来才有劲，生活才有奔头，不要得过且过的蹉跎岁月。”

　　“这么说你的人生都规划好了？”龙江涛羡慕地问。

　　“嗯。”李小心说，“得给自己一个大的规划，中途遇上什么变动，再临时调整一下就好。”想起他规划中的那个妻子，他现在心里也没底了，不知道要不要调整目标了。

　　眼看着出村两里地了，李小心塞给龙江涛五块钱，让他回去就对冯老爷说那个孩子正是他弟弟，他摔坏了腿，他们要赶着带他回家诊治，不回龙庄了。

　　龙江涛推辞着不肯收李小心的钱，说朋友间帮个小忙，用不着收钱。

　　李小心说:“这是你应得的，让你收你就收着。快回去吧，跑步回去，才不会感觉那么冷。话说刚才扛那么一大袋红薯，累坏了吧？你还跑得动吗？”

　　“怎么跑不动？你看着。”说完龙江涛就撒开脚丫子往村上跑去。全然不知李小心刚才推他一下时又将那五块钱塞进了他口袋里。

　　李小心看着龙江涛飞奔的身影，不自觉笑了起来。李小萱悲天悯人地说：“龙江涛好可怜。”

　　“现在我国，像龙江涛这样的孩子很多。”李小心的语气像个大人一样。

　　李小心兄妹俩回到家时，天都快黑了。还是装作找到了弟弟很兴奋的样子，到冯家去报了信，说他们今天找到弟弟了。

　　听说李小德摔断了腿，刘氏吃过饭就连夜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过来看望李小德了。

　　李小德就跟刘氏说了那个李小心帮他编好的故事：“我刚躲到那棵大桂花树背后，就被一只大布袋罩住了，嘴也被捂住了。我以为是哪个伙伴跟我开玩笑。后来才知道那是个大人，他先将我藏到假山那个石洞里去，半夜时才将我带出去，天亮了他打开布袋，才知道我不是冯家的人，知道他绑错人了，又看到我摔断了脚，就将我丢到地沟里，走了。我又冷又饿，就晕了过去。然后醒来时，就躺在家里的床上了。”

　　李小心又在一旁补充，说他的小伙伴上舅舅家去，在路上看到了李小德，恰好他们今天说要回龙庄去找弟弟，他就带了他们去看，看那个孩子是不是李小德，他们就这样找到了李小德。

　　刘氏听得直抹眼泪，连声说：“恐怕那个绑匪是我们冯家的仇人，倒害得小德受苦了。”然后赶紧搂紧了自己的小儿子，脑子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想到那个绑匪很可能是想来绑她的小儿子的，就害怕得直打哆嗦。

　　冯雨莹听了一直不说话。心说该填的不是池塘，而是那个石洞。在她的心里，父亲的形象一直高大伟岸，昨天在石洞里看到慌张的父亲时，那个高大伟岸的形象轰然倒塌，把她吓了个措手不及。当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父亲在等某个女子或者某个女子已经走了。她也不想将父亲想得那么龌龊，但是她根本不相信父亲说他是想到那个石洞里找李小德的话。

　　冯雨莹一直以为家里的大人不知道那个石洞的存在。昨天看到父亲后，突然想到那个石洞里不知道发生过多少龌龊事，就恨不得连夜将那座假山夷平了。

　　现在听到李家这样说，冯雨莹也糊涂了：难道父亲当时，真的是去找李小德的？他是无意中发现那个石洞的，还是早就知晓？

　　如果父亲真是去找李小德的，他慌什么呢？哼！应该是借口。李小德失踪，他虽然着急，却也不会着急到放下酒楼的事务，回家寻找他。往天那个时候，他应该正在酒楼里忙着才是。

　　冯雨莹自己在心里消化着昨天无意中撞见父亲一事，不敢告诉任何人。

　　这次回家，他们这些小辈们都明显感觉到家里跟以前不一样了。连阿爹阿奶都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一起了。二叔家三天两头就打打闹闹，前几天还闹死了一个丫头。

　　冯雨莹怕，怕她说出来母亲也要跟父亲闹，过个年都过得不安生。可她又为自己的母亲愤愤不平：父亲都有两个老婆了，为什么还不知足？还要去找其他女人？

　　刘氏想到那个绑匪很可能是想来对付他们家的，不敢在李家待晚了，当下赶紧告辞回去。李小心看到吓到刘氏了，晓得她无辜，她不知情。就说大伯母不要害怕，我送你们回去。

　　刘氏点点头，没有拒绝李小心去送他们。

　　冯兴俊则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每天要坚持练功夫，在家就跟妹妹学。如果李小心过了年跟他们一起出国读书的话，就向李小心学。

　　天气冷，加上世道不太平，每天天一黑定，小镇上的街巷就冷冷清清的了。

　　他们刚出门口不多远，不知道是谁家的猫突然从街道上横穿而过，黑暗中只见一道黑影转瞬即逝，吓得抱着小儿子的刘氏差点跌倒。

　　冯兴俊从阿妈手里接过弟弟，抱在手中，冯雨莹则去挽住阿妈，安慰她：“别怕，有我和小心在，我们会保护你们。”

　　刘氏虽然知道女儿每日都练功夫。看到女儿娇娇弱弱的样子，哪像个会功夫的人？只以为她也跟其他兄弟姐妹一样，为了哄太公开心，练着玩的，当作锻炼身体罢了。

　　她是知道李小心父子俩得太公真传，医术和武功都不错，才要李小心来送他们。

　　李家虽然打定了主意尽量少跟冯家来往，冯家那些女人孩子们却不知道什么宝贝什么绑架的事，都以为李小德福大命大，被绑匪丢在野外两天，没有饿死，也没有被野兽吃掉，捡回了一条命。次日虽是过年，一大早的，就从冯家来了一大群女人孩子，来看望李小德。

　　好不容易送走冯家那一群人，下午冯雨莹又来了，给李小德送来了两根上好的人参和一只烤鹅，说人参是母亲让送来给李小德补身子的。昨晚来得急，没来得及去找这些东西，今天才让她送过来。烤鹅则是他们家的酒楼昨天下午烤好的，她阿爸昨天晚上带回家，今天才给他们送过来。

　　娟儿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

　　冯雨莹看到李小心换上了新棉衣，笑着看向他：“你阿妈就是手巧，做的棉衣真合身。”

　　李小心幸福地点点头：“从小到大，我都穿阿妈做的衣服鞋子。”

　　冯雨莹觉得这种自己做的衣服有点土气，但是又觉得小心哥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小心哥，看着他的崭新的蓝布棉衣，短短的黑发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觉得她的小心哥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小心哥即使穿上蓝棉衣，也显得精神。如果他穿上西服，兴许她还看不顺眼呢。

　　冯雨莹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长棉裙，裙子的长度刚好到她的脚踝，显得她十分娇小可爱。上身穿一件粉红色的小棉衣，外面罩着一件白底粉红花滚毛边的小夹袄，夹袄的领口和袖口都镶着一圈白色的绒毛，让她看起来更加甜美可人。

　　她的头发黑亮顺滑，被绑成了两只羊角状，两边各用一条粉红色的发带绑成两只蝴蝶结，随着她的走动，蝴蝶结在她的头上轻轻晃动，就像两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时兴的粉色小皮靴，靴口处坠着两只白色的绒球，随着她的脚步一摇一摆，给她增添了几分俏皮可爱的感觉。

　　冯雨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粉红色的小公主，粉嫩的脸颊，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粉嫩又可爱。

　　李小心想大概是她昨天早就想好了要去爬假山，才故意穿裤子的。女孩子，还是穿裙子更好看。

　　冯雨莹看看左右无人，拽了李小心到走廊上，说：“我想跟你说件事，你得答应我，帮我保密。”

　　李小心点点头：“我答应你。”

　　“口头说的可不作数。”冯雨莹摇晃着她那白白嫩嫩秀气的小手指说道，“那咱们拉勾勾。”李小心觉得有些好笑，便也伸出自己的左手小手指，和冯雨莹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

　　他的肤色呈小麦色，皮肤虽不粗糙，但小手指看起来却很有力，跟冯雨莹那雪白柔软的小手指勾在一起，简直就是黑白配。这种搭配真新奇，感觉好奇妙。

　　李小心感觉到冯雨莹的手指柔软而温暖，仿佛一股温柔的力量传递过来。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种奇妙的紧张感涌上心头。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冯雨莹，发现她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眼神中透露出羞涩和喜悦。

　　冯雨莹的心中则充满了甜蜜和期待。她感受到男孩手指的力量，仿佛这勾在一起的手指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和承诺。她的心跳也变得急促起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她偷偷地笑了笑，享受着这种与男孩亲近的感觉，同时也期待着更多的美好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