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们两家相距不远，因为冯正祥的关系，冯正祥在世时，两家向来走动得勤，两家的孩子也经常在一起玩耍。这天李小德跟阿妈出去买东西，经过冯家时，他就说要进去玩一会儿再回家。以前孩子们也经常这样，到冯家去玩一天或半天，要么由冯家的人送回去，要么他们自己来接。娟儿看到儿子想去，就由着他，将他送进了冯家，还是冯国平的大婆刘氏亲自接进去的。

　　娟儿才回家不久，冯家就差了佣人来说，李小德不见了。问她孩子是不是自己回了家。李与恩夫妇听说小儿子不见了，都着急地出去找。冯家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镇上也找遍了，就是不见李小德的身影。

　　刘氏懊悔得不行，说她将李小德带进来后，就让他跟自己的小儿子冯兴骁和三叔家的冯兴旺一起玩耍，她就到厨房去看了一下，转身回来就不见了李小德。问起另外两个孩子来，他们说他们刚才在捉迷藏，他们现在还没找到李小德呢。

　　娟儿比刘氏更懊悔，知道冯家跟他们家的关系今非昔比了，她还那么大意，随便将儿子留在冯家。

　　担心孩子落水，刘氏又指挥着家里的佣人们将他们后花园里那个池塘打捞了一遍，还是不见孩子的踪影。

　　娟儿和李与恩找到天都黑了，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回到家看到李小心，才想到儿子今天放假了，要从县城里回来的，他们只顾着找小儿子，竟然把这件事忘记了。好在大儿子自己回了家。娟儿看到李小心，一把抱住长得比她还高出一个头的大儿子，后怕得浑身直打哆嗦。

　　十五岁的李小心长得像馨儿，眉目清秀，长得高挑结实。小时候成天跟村上那些放牛孩子在广阔天地里瞎跑，晒得皮肤跟炭头一样黑。来到镇上后，安心读书了，少晒了太阳，肤色浅了不少。加上常年练武术，小小少年，脸上稚气未脱，身上却有一种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李小心也是刚回到家不久，刚才听妹妹李小萱说了个大概，只知道弟弟在冯家失踪，父母出去找弟弟去了。眼看天黑了，他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弟弟，干脆在家做了饭等父母回来。

　　李小心正轻拍着阿妈的背安慰着她，突然听到院门响了一声，他立即放开阿妈，向院门口跑去，却不见人，只见到院门口有只信封。

　　李小心将信封拿回来，在灯下拆开来看，信里写道：准备好五百大洋，明天中午拿到镇西头那个土地庙的供台上放着，傍晚自会有人将你们家小儿子送回你们家。

　　娟儿看了信，冲动地说：“肯定是冯家，真以为我们藏有什么宝贝，将德儿藏起来了，敲诈我们来了。”

　　李与恩让妻子别激动，跟李小心讲了自太公去世后，冯家几次三番上他们家来胡搅蛮缠及李小德失踪的经过。

　　李小心想了想，冷静地说：“看样子真是冯家。爸妈你们别着急，钱还没到手，他们应该不会对弟弟怎样，我们先吃饭，吃过饭我和阿爸出去一趟。阿妈你和阿妹在家关好门窗，安心睡觉。”

　　娟儿问：“你今天是怎样回来的？自己走路回来吗？对不起呀儿子，我和你阿爸昏了头，只顾着找弟弟，忘记去接你了。”说着就关切地看向大儿子的脚，看他是否走起了水泡。

　　李小心笑了：“阿妈，我是搭冯家的车回来的，冯雨莹姐妹俩也在县城念书，今天放假了，三叔开了军车去接她们，顺便把我带回来了。”

　　“哦，冯国全回来了吗？前几天还听冯家讲，他在哪里打仗，估计不回来过年了。”

　　“听三叔说好像那场仗结束了吧。”李小心说，“他还在那场战斗中立了功，升了职，所以有车开了。”

　　大儿子回来了，一家人的心都安定了不少。娟儿就听大儿子的，吃过饭就跟女儿洗澡休息去。她也是想让丈夫和儿子安心出去寻人，做做样子而已，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的。

　　她不会功夫，晚上也不放心留女儿一个人在家，才决定留在家照顾女儿。

　　李小心和李与恩吃过饭就回屋换了身黑衣服，李小心嫌那件旧棉衣短了，新棉衣又不舍得穿，就只穿了两件单衣，在里面套上件棉背心。

　　李与恩看到儿子穿得这么单薄，要他回去加件棉衣，李小心说：“等下出去行动起来就不冷了。阿爸你跟在我后面，冯家我熟悉，我现在已经估计出他们将弟弟藏到了哪里。”从龙庄搬到镇上后，因为冯家有太公在，李小心又在冯家读书，那时李小心除了回家睡觉，其余时间都基本上待在冯家。等于是在冯家长大的，所以冯家的角角落落他都熟悉。

　　临近月底，今晚没有月亮，半夜时分，连位于小镇东部那家新开的怡红楼都安静下来了，四处静悄悄，黑黢黢的。

　　冯家晚上也有护院的值夜，父子俩瞧准一个空档，翻墙而入，在李小心的带领下，直奔后花园而去。后花园那座高大的假山里面是空的，里面有个宽大的石洞，石洞顶部有个可容一人出入的缝隙。李小心小时候跟冯家那些孩子玩捉迷藏的游戏时，有次胆大的冯雨莹爬上了假山，一不小心就从那个缝隙掉了下去。还是李小心听到她的叫声，找到了那个缝隙，跳下去将她托了出来。

　　现在李小心就是奔那座假山而来的，如果弟弟没有藏在这里，他们今晚也不必要再到别处去寻了，只能等明天天亮了，再光明正大地进冯家来仔细查找。

　　一般情况下，晚上值夜的护院也不会到后花园里来。李小心父子俩来到那座假山前，李小心轻声对父亲说：“我们都上到顶部去，顶部没有什么遮挡，你注意点周围的动静，等下我进去假山中找人，没有的话我们只好先回去。”

　　李与恩点点头，跟儿子一起一落，就上到了假山顶部。李小心找到了那条缝隙，用手拢在嘴边朝缝隙里轻声喊道：“小德，你在里面吗？如果在里面就让过一边去，我下去托你出来。”

　　说完又轻轻朝里面丢了一颗小石头进去，生怕弟弟正好坐在那个缝隙底部，他这样下去会踩到弟弟。

　　然后李小心好像听到石洞里传来了一点点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动。李小心大喜，小心翼翼地从那个缝隙跳下去。石洞里比外面更加黑，伸手不见五指。李小心落了地，让眼睛适应一下眼前的黑暗，就伸手往地上摸索过去。先摸到了一只鞋子，往上摸就摸到了被绑得如只粽子般的弟弟，弟弟被一只布袋罩住了嘴里还塞有破布，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李小心顾不得解开弟弟，也不敢拔出他嘴里的破布，生怕他会哭出声来。他才五岁，还那么小，就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胆小的孩子恐怕吓都会吓死了。

　　李小心抱起被饿得软绵绵的弟弟，轻声对上面说：“阿爸，我将弟弟托上去，你伸手进来接着。”

　　李与恩听到李小心的声音，大喜，赶紧扑下来，将手伸进缝隙里，稳稳地将小儿子拉出来。看到大儿子也出来了，才抱着小儿子跟他飞速离去……

　　次日，快到中午时，李与恩跟娟儿抬了一只看似很沉重的木箱子出了门，直往小镇西头的土地庙而去。

　　李小心和妹妹李小萱在家照看弟弟，弟弟昨天在冯家跟那些孩子玩捉迷藏的游戏时，刚躲到那棵大桂花树背后去，就被人用一只黑布袋罩住了，并迅速捂住他的嘴，挟着他跑走了。到了一间小房子里，那个人才用绳子绑了李小德，用破布塞住了他的嘴，然后就将他带到后花园里去，丢进了那个石洞里。李小德动弹不得，被丢进去时摔断了左脚，又痛又饿又慌，回到家好久了都哭不出来，可把一家人心疼坏了。

　　过不多久，娟儿回来了。李小心说：“阿妈，你在家守着弟弟，我上冯家去看看。”

　　娟儿担忧地说：“你一个人去，他们会不会把你也绑了？”

　　“放心吧阿妈，太公常说我的功夫比我爸的还好呢。”李小心为了让阿妈放心，故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脸来：“冯家目前除了那个身上带枪的三叔外，其余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可你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并且三叔有枪，也许他们那几兄弟也会有枪。你还是等你爸回来了，两个人一起去吧。”

　　“不，我一个人去，爸要守着土地庙那头。”李小心坚定地说，“我得去守着那座假山，一定要揪出这个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如此胆大包天。如果可以，我们家可以去告官。”

　　“看在太公太婆的面子上，这事还是算了。”娟儿叹息一声，“你也算是在冯家长大的，要让太公太婆看到我们家跟冯家结仇，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

　　“哥我跟你一起去，我给你打掩护。”李小萱突然说。她和弟弟都特别崇拜哥哥，只要哥哥在家，姐弟俩就像小尾巴一样，成天跟在哥哥背后。娟儿对他们兄妹三个一视同仁，现在这姐弟俩都还不知道哥哥跟他们不是一母所生。

　　看着又长高了不少的妹妹，李小心伸手摸摸她的头：“好，我们一起去。”九岁的李小萱也跟李小心一样，是个胆大心细的姑娘。他们家除了娟儿不会功夫，他们父子几个都会功夫。弟弟只是还小，还不懂防范别人，加上又是在冯家玩，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才会这样轻易被人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