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个人这样同床共枕的,总会产生正常的生理反应,这样想着,李与恩虽然舍不得放开娟儿,还是狠狠心放开了,还是想睡到地上去。他刚放开娟儿,屋外突然又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娟儿被吓醒了。李与恩再次抱住她,安慰她别怕,说我出去看看,把那只破盆子放好来,就不会吓着你了。说着李与恩就披衣下床,点上灯,出了门,来到院子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铜盆好好的放在矮墙上,也没有猫。李与恩就回了房,刚躺下,屋外又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娟儿吓坏了,她以为是馨儿不喜欢她跟李与恩结婚,回来闹事了。惊恐地说:“我们,我们的事,还没告诉馨儿姐姐的吧?是不是她不喜欢”
李与恩看到娟儿吓得瑟瑟发抖,一把把她抱进怀里,低语:“不会是馨儿,她很善良,你知道你对我好,对儿子好,欢喜都来不及。”李与恩想到了是谁,但他不说出来,只是抱着娟儿,轻声哄着她……
听到李与恩房间里终于传来了期待中的声音,屋外一片寂静,大家都度过了一个欢喜而平静的夜晚。
眼看要过年了,冯正祥老俩口干脆留在了村子里,“监督”着李与恩和娟儿,到了过年这天,再跟李与恩一家三口都上他们家去,说是两家人在一起过年,热闹些。
李与恩和娟儿就趁到镇上过年这几天,把李小心上学的事落实好了,本来还想过完年再回村上去的,冯天宇说村上那些药材大可以请人种着,你就在镇上开药铺吧,你诊病,娟儿卖药,这样孩子读书也方便。
冯正祥也说我跟你们生活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年前跟你们分开几天,老不习惯,不如你们就留在镇上吧,村上那些人还免费给他们诊治,有病让他们到镇上来找我们就好。
李与恩跟娟儿合计了一下,本来小俩口要将李小心留在师父家里,一是觉得太麻烦师父一家人,二也有点不放心,就听从了冯天宇的建议,找个铺面开起了药铺。李与恩这些年在这十里八乡已小有名气,药铺一开起来,生意比在村上还要好,因为这是镇上,相对集中一些,方便四面八方的人上门求诊。加上年前李与恩成功救下一个难产大出血的产妇,现在许多人生孩子也不再迷信的不请男郎中,单请稳婆了。稍有点钱的人一般都是两个人都请,就让稳婆去接生,李与恩在隔壁屋子里坐着喝茶,万一有状况他才上。有李与恩在屋子里坐着,产妇及家人都放心。
现在稳婆改称接生婆了,乡下有的年轻人称接生婆,有的老人还是照称稳婆。
这个时代到处乱哄哄的,今天听说这里打起来了,明天听说那里打死了多少人。不过也都是听说而已,仙桥镇相对来说还算平静,只是许多新鲜事物呼啦啦迎面而来,使得仙桥镇的人们应接不暇。像在一夜之间,涌进来许多新名词新衣服新发型。刚剪掉辫子不久的年轻男人们穿上了只有一两颗扣子的西服,年轻女人们穿上了开叉到大腿根的旗袍,还穿上鞋根细得跟竹筷似的高跟鞋,走起路来一摇三摆的。镇上新开了一家理发店,不单是剪头发,还烫头发,将一头直直的头发烫成“鸡窝状”。这是这些乡下人对卷发的统称,认为卷发乱蓬蓬的,跟鸡窝一样乱,就称为“鸡窝头”。
娟儿照样挽着她的发髻,插着那根绿玉簪,照样穿着大襟衫,现在花布越来越多,她也穿上了花衣服,越发显得好看。
李与恩有娟儿操持着他们那个家,他就一心扑到了治病救人这件大事上,他仔细记录着所有前来求诊的产妇的年龄性格体形饮食习惯行为习惯等等,不断总结经验,到后来只要一看产妇的体形,听她们说了平时的饮食习惯和行为习惯,就能初步判定该产妇会不会难产。有了这些经验,那些怀孕妇女都会老早来到李与恩的药铺,向他请教要如何做,才不会难产硬是把李与恩一个全科乡村赤脚郎中,当成了专业的妇产科郎中。
眨眼间,十年过去了,此时世道不太平,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终于有一天,李与恩的兄嫂也找上门来了,恳求李与恩收下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因为赋税繁重,他们在家种那点粮食已经维持不了生计。
李与恩就让兄嫂回家种药材,不要再种粮食。种了药材拉来卖给他,换钱买粮食吃。
兄嫂看到李与恩的小日子过得不错,本不想回去。看到李与恩真的跟娟儿成了夫妻,想起以前母亲去世时,他们曾赶过娟儿走,又觉得不好意思,在李与恩家吃了一顿饱饭,还是领了药材种子,回去了。
其实李与恩家的小日子也只能算是勉强度日。他除了坚持给原来村上那些人免费看病,一些难民穷人他也免费给他们治病,而他们家的药材是请人种植的,要付工人工资,还要养活他们一家人,要送儿女读书,每日的收入都只是勉强够应付过日子。娟儿后来又给李与恩添了一女一儿,这还得亏娟儿能干,会持家,才能用那点有限的银钱,将这个家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冯正祥的妻子于五年前去世,妻子去世一年后,冯正祥也跟着走了。
李与恩与冯家,却因为师父的去世,一下由亲人变成了仇人。
师父临终前只留了李与恩在他床前,嘱咐他要守好那个秘密,老三也不可信,他投奔的那个部队看样子就不是好人。一定要沉得住气,等到真正为穷人打天下的部队出现了,才将那些宝贝交出来。
想不到冯家人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冯国平认定了他阿爹留了什么宝贝在哪里,被李与恩独吞了。安葬完冯正祥,就逼李与恩交出来。他们偷听时也听不太明白,但是听清楚了“宝贝”二字,就认定他阿爹留了什么宝贝给李与恩了。
娟儿是记得以前冯正祥交过两根金条给她的,就问李与恩,是不是那两根金条,要不要将金条归还给冯家。
李与恩都不知道娟儿还留着那两根金条,听说金条还在,想了想,说:“先留着吧,冯家现在的生意每况愈下,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所以大哥才会这样咄咄逼人。以前我怎么没看出他是这种人呢?”
娟儿撇撇嘴:“娶两个老婆的人,会是什么好人?”
李与恩笑了:“那些有钱人,娶几个老婆的都有呢。娶两个老婆,算不得坏人。”
“这么说你也有娶两个老婆的打算了?”
“不,我怎么会?”李与恩轻轻揽住娟儿的肩膀,深情地说:“我今生有你足够,娟儿。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别说我们家没钱,就算是有钱,我也不会娶两个老婆。你看看冯家那些大婆小婆们,哪个能和平相处的?每次进到乱糟糟的冯家我就头痛,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喜欢去过那种日子。”
“是呀,同样是一个父亲生出来的孩子,因为母亲不同,小婆生的孩子总要在大婆生的孩子面前低一头。看着那些孩子,做父亲也不觉得他们委屈,还觉得这是他们的命,真是让人想不通。”
“那就不要去想,过好我们的日子就好了。现在师父也不在了,以后我们家跟他们家,也会少些来往了。”想到师父,李与恩叹了口气,又想到了那个师父要他保守的秘密。唉!要不,冯家真的逼得紧的话,不如将那两根金条给了他们。怕就怕他们不知足,以为他们还藏有更多金条,得到两根,还想要更多,到时上哪找金条给他们?
想来想去,李与恩还是决定暂时不让那两根金条露面,如果冯家实在撑不下去了,到时再拿出来让他们过日子吧。照这个情形来看,冯家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了,主要是内耗太让他们伤元气。兄弟之间不和睦,你争我夺的,妯娌之间更是成天鸡飞狗跳,那么多孩子要接受教育,有两个孩子已经出国留学,这都是要大把花钱的事,偏偏那个冯天宇的二儿子冯国昌因为郁郁不得志而吸上了大烟,成天躺在烟馆里吞云吐雾,没钱了就回家去跟冯天宇吵闹,问他要钱。
仙桥镇相对于十年前,扩大了两倍都不止,各种营生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家独大,药铺都开有三家,其他营生也都一样,都有竞争。偏偏冯家还倚老卖老,以为他们是仙桥镇的老商家,那些老主顾们习惯了用他们的东西,总会去光顾他们家的生意的。却不知现在的年轻人们都图新鲜,布匹呀成衣呀都喜欢上新开的店铺去买了,衣服样式更是一天一个样,一些女子还穿起了胸前露出一大片的洋装裙子。走在街上又吸引男人的目光又招人唾骂,骂她们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冯家的布庄粮庄酒楼的生意都受到了竞争者的排挤,生意每况愈下。
冯天宇也老了,多子多孙的他却不多福,成天被晚辈们吵得心烦意乱,一气之下跟李与恩说了一声,带上他的发妻到龙庄李与恩的药材地去了,就住在李与恩他们以前住过的那栋房子里。那栋房子这些年来,一直让药园的管事一家人住在那里,冯天宇就是想图个清静,才跑到那里去了。
冯天宇跟李与恩的交情还不错,以前冯家一直靠冯正祥和冯天宇维护着跟李与恩家的关系。现在冯正祥不在了,冯天宇又搬走了。冯国平兄弟们觉得没了顾忌,就更加逼李与恩逼得紧,逼他交出那些宝贝来。
李与恩只说他们听错了,师父嘴里的宝贝就是他留给他的那本医书,是师父这些年来亲手写的,里面有他用过的所有方子,还有他的一些心得体会。如果他们想要,他就交给他们保管。
冯家并没有人跟冯正祥学医,那本医书对于他们来讲毫无用处。他们对李与恩的解释也不满意,认为李与恩是在敷衍他们,骗他们。他们也听说了一些阿爹以前是太平天国部队的人的传说,认定了阿爹藏有宝贝,认定了李与恩知道那些宝贝藏在哪里,一再逼李与恩交出来。
李与恩只能说他也不知道师父是否藏有宝贝,更不知道藏在哪里。原以为冯家兄弟胡搅蛮缠几天,这事就过去了。想不到他的小儿子李小德竟然被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