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这种地方,岂会养闲人,一看花魁自残了,便撵了出去,好歹算是顾念了这颗曾经的摇钱树的旧情,没打没骂,只是撵了出去,并且允许她在天香楼附近乞讨。
“你想呀,她可是花魁,眼睛瞎了,身子可没坏,多少曾经眼馋她的人,现在不就来了机会,惨呀,真惨呀,一遍一遍地被糟践身子,哎,我看到都替她惨得慌。”
女人虽然说着,但是嘴上的吃喝可没停下来,“后来你猜怎么着?她还真遇见了好人,一个拉二胡的要了她,虽然也打也骂,但是终归是给了她安稳的日子,还教会了她一门吃饭的手艺。”
“又一个杜十娘,还不如杜十娘死了得了。”王芊樾咬着牙说道,对女瞎子可是恨之入骨。
女人拍手道,“虽然我不知道杜十娘是谁,但是你说得对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还不如死了呢!”
“哎,再后来,瞎子带着她闯江湖卖艺讨饭,去了哪,我们就不知道了,等她再出现的时候,她的那个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你!”
王芊樾愤恨地说道,“她从人贩子手里买了我,把我绑在她身上,对我动辄打骂,想要教我拉二胡帮她讨钱,在发现我比她还厉害之后,又对我打骂,也是我命不好,原本同情我的人,说这么漂亮的脸蛋子,打坏了可惜,就是这一句话,把我推进了火坑里。”
女人连连拍掌道,“我也说是呢,这么漂亮的脸蛋子,打坏了那可真是可惜哟!不过呀姑娘,这可不是火坑,看在你帮我赚了不少银子的份儿上,也看在你是未来花魁的份儿上,我也劝你一句,你的这些话,少说,在这里,没人同情你,只会引来更多的仇视和欺凌。”
“哎!咱们女人呐,全看命,命好呢,躺着享受,命不好,躺着被享受。”
女人起身,走到王芊樾的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让你从这道门出去,你能确定你可以比现在过得好?丫头,你仔细想想,这世道呀,你究竟应该怎么活?怎么活得更好,桌子先不收,你多少吃点儿,给院儿里的客人上的,可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好东西。”
扔下这番话,女人就走了。
王芊樾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把琵琶一扔,生气地就冲了过去,发泄一般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可没几下,就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她很悔恨,甚至痛恨自己做的决定,她不想受那么多苦,太难以承受了,根本超过了她的精神和身体所能承载的上限。
我是为了追求永远的幸福,长生不死的荣华和富贵来的,不是想来受苦的!不是!
王芊樾捂着自己脸,痛哭不已。
好一会之后。
她抽泣着仰面朝天,竟真的开始考虑起了女人的话。
可我还是来了,终究还是来了啊!
怎么办呢?
后悔能怎么办?
能弄死那个女瞎子报仇?
还是能解救自己目前的困境?
都不能,都不能!
王芊樾死死地咬着后槽牙,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竟动手开始吃了起来。
活着吧,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要活着,很好地活着,哪怕张开双腿活着......
徐晋光带着新锁回来了,一路上脑子里都是蔷薇的倩影和《东风破》的旋律,甚至忍不住哼了几句,实在是有些上头了。
刚一进院子,正巧瞧见李大柱也在,便上前跟三人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但却略过了去天香楼的事情,毕竟逛窑子当着李大柱的两个夫人面前说这种事,很是不妥,甚至有调戏菲薄的意味,并且损坏自己的形象。
徐晋光只说自己摆脱了尾巴,顺便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机智。
“这就是黄余农的遗物了?”李大柱夸赞了徐晋光一番之后问道。
徐晋光点点头道,“等级在册的就是这么多。”
东西不多,衣物没有什么稀奇的,小面额的银票也不值得关注,这玩意儿还手率也大,查不到源头,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这封信。
“徐兄,你觉得这封信是黄余农自己亲笔写的?还是?”李大柱对徐晋光问道。
徐晋光没答,只是拿着信慢慢端详,随后又掏出了自己的一套工具开始摆弄了起来。
王凤仪觉得没趣,就自顾自地看起了黄余农的衣服,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有空给李大柱做几件换洗的。
“这封信被人拆开过,然后又用很高明的方法给封上了。”徐晋光说道,“李兄你看,这漆封,颜色不对,跟我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李大柱不太明白。
徐晋光继续解释说道,“之前黄余农自己的漆印遗失了,我把我的送给了他,我自己又重新制备了一份,所以,这颜色我认得,味道我也熟悉,不对,完全不对。”
云绮烟直接提出疑问道,“不会后来黄余农又重新弄了新的,你不用你送给他的了?”
徐晋光摇头道,“虽说死者为大,但是黄余农此人,颇会算计,看重钱财,对于不花钱的便宜,他是占不够的,断不会如你说的那般。”
看着徐晋光的表情,李大柱就知道,徐晋光是没少吃黄余农的亏。
“甭管是真是假,打开看看。”李大柱说道。
徐晋光也不犹豫,立刻打开了信封,抽出了信纸当众念了起来,念完之后,他不由得说道,“必......必是伪造的!”
无他,只因信内所述内容,太过于惊骇,徐晋光不信,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这哪里是一封信,根本就是一个账本,虽然颇为符合黄余农的性格,可......太过于惊世骇俗。
信里言称,镇抚司副统领史明玉损公肥私,借手中权力,指使手下几名飞鹰卫对朝廷违禁品进行走私。
对于走私这个行为,徐晋光是知道的,但这仅限于个人的行为,州府县镇的官员以及飞鹰卫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影响朝廷贸易就好。
但,这如若按照这封信所言,牵扯就太大了!
这件事上了称,三千斤?三万斤都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