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两个选择,要是能做到,你徒弟就不用死了。”
柳相伸出两根手指,缓缓言说。
明觉僧人点头,“说说看。”
“第一个,先斩断与梵刹山的某种牵连,你散去一身七境修为为大渊气运增加福泽。作为回礼,我不但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甚至到了我坐镇大山末尾,还能给你们留下点残羹冷炙。”
“第二个,你死,我亲手斩断那些冥冥之中的佛道香火,此后千年,无论这陆水寺信徒再怎么虔诚,再怎么香火鼎盛都跟你梵刹峰没什么关系。不过只要你死了,这小和尚就可以活。”
“条件摆在这,你怎么选?”
明觉僧人半晌没言语。
这两个条件,对他而言其实都算不上友好,一身修为为他人做嫁衣与身死道消有何区别?
可如果自己不死,耀台就活不了。
喜怒无常的妖王,明觉从不怀疑他言语的真假。
柳相似乎有些不耐烦,身体稍稍前倾,“要不我做回好人,帮你选?”
明觉僧人摇摇头。
耀台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嘴唇颤抖,瞬间红了眼眶,嗓音哽咽轻声喊道:“师父......”
明觉僧人微笑着言语道:“耀台,别怕,师父一直都在。”
紧接着,明觉僧人抬头,与那位眼眸化为竖瞳的妖王对视一眼,说道:“柳施主,当真不怕梵刹山秋后算账吗?”
柳相嗤笑,“一个个眼高于顶的老秃驴还真当自己成佛了,秋后算账?我还真想尝尝佛门金身是个啥滋味儿。”
“既然如此,请柳施主坐等梵刹山回礼。”
说罢,明觉僧人双手合十,浑身佛光萦绕,在他所坐之地好似有朵朵金莲绽放,低头闭目之前看了眼自己唯一的徒弟,眼神慈祥和蔼,佛唱道:“阿弥陀佛.....”
这一夜的黎明时分,阳光刚刚从山的那边露头,就有佛光从陆水寺拔地而起,直冲天幕,二者交相辉映,绚烂无比,佛光上升至半空时好似被人腰斩,化为点点星火,散落小镇无数人家屋脊,好似下了一场火雨,光辉灿烂。
明觉僧人最后还是选择自行坐化,甚至连和柳相动手,争取那万分之一生还几率的想法都未曾有过。
原地之上,僧人身躯与神魂一同烟消云散,只留下一颗金光灿烂的舍利悬浮半空。
柳相觉着有些无趣,连看都懒得再多看那被誉为佛门瑰宝的舍利一眼,拍了拍早已泪流满面的耀台头顶,“你师父虽说心思有点多,不过对你是真好,宁愿一死护你周全的同时留在此地,也不愿跟我讨价还价搬离陆水寺。小和尚,好好修行,记得在我卸任之前千万别走出天王山,也千万别破境跻身地仙,犯了任何一条,我都会宰了你。”
事实上柳相还给这对师徒留下另外一条道路,那就是搬迁陆水寺离开此地,只要留下足够的赔礼,再将这些年吃进去的全吐出来,这样一来明觉僧人都不用死,还能继续师徒情深。
只是没想到明觉僧人如此果决,那么放弃大道性命不要,也要为徒弟换取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在柳相的视野之内,明觉僧人的一身道行重归天地,身上厚重的佛家气运也被天王山大阵汲取殆尽,算是将这么些年被他吃进去的一一拿了回来。
说完之后,柳相也不管耀台答应与否直接转身就走,反正在这大山之中,你都可以试试看,到底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手狠。
月桂下,台阶旁。
只留下的呆愣愣坐在原地的年轻僧人,不知不觉,已是满脸泪水,就这么直视前方,那颗悬空而立的舍利子,光彩流萤,汇集明觉僧人毕生佛法感悟而孕育,珍稀无比。
走出陆水寺的柳相沿着来时道路返回。
天际愈发明亮,许多靠着田地吃饭的庄稼户已经肩扛锄头手握镰刀,朝着自家田地走去,事关一季后的收成,马虎不得,那些个影响庄稼生长的稗草得趁早铲除,不然等土地里的养分吸收得足够多了,根茎极深,再想连根拔除永绝后患可就难上加难了。
一路缓行。
吉祥包子铺在荣昌村里可是老字号,从碎叶城那边搬迁过来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皮薄馅大,汁水足够,味道不咸不淡刚合口味。
所以包子铺的生意向来火红。
就像现在这样,一大清早,家里的狗还打着哈欠,就有一长串儿的人排在店铺门口,等着铺子开门。
隔着由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铺门,都能闻到里面热腾腾的包子香气。
吃过的人都得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句:地道儿。
柳相吊在长龙末尾,等到他时,要了一屉肉包,整整一屉,作为吉祥包子铺的老板娘顺嘴问了句,“这是请客啊?”
柳相笑了笑没说话。
回老祠堂的路上,柳相一手拎着油纸包裹,一手从里边拿出大肉包搁在嘴边咬了一口,汁水迸溅,肉质细嫩,味道确实不错。
三口一个,等走出百余步,手中油纸包裹已经空空荡荡。
也就这时,柳相身边多了个人。
是那个在青楼宿醉之后打着哈欠瞎逛荡的谢琯,女扮男装。
柳相只是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倒是谢琯双手环胸,手持折扇,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一边哀怨,一边自顾自说道:“雅苑的看门口也不知道是瞎了狗眼还是不认识钱,十两银子出手还不让本姑娘进,真是的,什么世道。”
“不进就不进吧,喝个花酒还老有人看过来看过去,要不是您这位天大的妖王坐镇山头,我都想把他们眼珠子挖出来.......”
反正就是一路的碎碎念道。
柳相可能是觉着烦了,也或许实在看不下去这位女子地仙的行径,撂下这么一句话,“你当所有人眼睛瞎啊?就你胸前顶着的那两坨肉,别人不当你是女子,难不成还以为你胸大肌浮夸不成?”
这么一说,谢琯这才幡然醒悟,低头看了眼自己个儿的壮阔山峰,哀叹一声,“没法子,本钱足也没有藏着的道理。”
柳相加快脚步,得,确实是薛全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