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道尊清贵俊雅的面容，配合头顶雪白毛绒淡粉色的长长兔耳，毛茸茸的兔耳还抖了抖，说不出的可爱。

　　姜一尘艰难地望着逐月道尊，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才没当场笑出来。

　　他努力压着嘴角问：“师父，您……怎么了？”

　　逐月道尊一言难尽地望向姜心。

　　随着他低下头去，头顶的兔耳自动调整方向，就跟回月崖那些白兔观察四周时一样。

　　姜心双眼发光，小手高高举起，使劲蹦跶着小身板要去摸兔耳朵。

　　【师公，心心想摸摸你的耳朵，好不好？】

　　【兔兔坠坠坠可爱惹！】

　　逐月道尊闭上眼，认命似的低下头去，让姜心摸了下自己的耳朵。

　　小胖手轻轻抓住毛茸茸的兔耳，爱不释手。

　　姜心心里乐开了花。

　　【耶耶耶耶！摸到兔兔啦！】

　　【师公的毛色保养得真好，一看就是家养兔兔。】

　　姜一尘绷不住了：“师父您……”

　　话到嘴边，他意识到不能让姜心知道自己能听见她心声，又紧急忍住。

　　逐月道尊用灵力随手抓了只小兔子给姜心玩，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尘，为师今天要告诉你一件事。”

　　姜一尘那反应很明显是听到了姜心的心声。

　　他这个做师公的都能听到孩子心声，没道理姜一尘这个亲爹反而听不见。

　　姜一尘没往那方面想，大胆猜测：“您是修炼了什么与兔子有关的功法吗？”

　　逐月道尊摇摇头，认真道：“为师不是人。”

　　姜一尘：“？？？”

　　虽然师父您带着我和师兄师姐去坑别人的时候，的确很不是人。

　　但咱不能这么自轻自贱啊！

　　六大仙门里就属咱们天水宗最不要脸，都这么不要脸了，不能再骂自己。

　　姜一尘语重心长地教育逐月道尊：“师父，若是功法修炼出现问题，这不算大事。”

　　“您不能因为一时的失败，就连人都不想当了。”

　　【咦，爹爹这都看不出来吗？】

　　【师公是兔兔呀。】

　　【和山上这些雪白的兔兔是同族。】

　　【他本来就不是人。】

　　姜一尘震惊。

　　逐月道尊揉了揉姜心的脑袋，眼神又是无奈又是宠溺。

　　他纵横人族领域上万年，除了宗门几个长辈知晓根脚，这层身份一直都藏得很好。

　　没想到姜心一眼就能看穿。

　　这孩子的实力强到难以想象。

　　逐月道尊从前没遇上过这种事，但修真界什么奇怪的事都有，他对神异事件接受良好。

　　现在既然说穿了，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逐月道尊示意姜一尘和宁曜在院中的大理石桌边坐下，缓缓聊起自己的过往。

　　“我本是山间一只普通的白兔，意外吞下一颗丹药，尚未引气入体便能化作人形，并且开启了灵智。”

　　他不知道这枚丹药从何而来，只知道这枚丹药的化形效果很好，能够完全隐藏起他的妖修气息。

　　他的兔子洞在天水宗附近，算是提前买到了学区房，正好赶上天水宗收人，便这么拜入了天水宗。

　　质是前往天水宗的路上，他不幸遇上了楚家的渡劫期老祖，并被对方看穿了身份。

　　面对渡劫期老祖，毫无修为的逐月道尊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这位渡劫期老祖并未因此歧视他。

　　楚家老祖耐着性子教了他不少人生道理，告诉他想融入人族，就要取一个人类的名字。

　　最后看他根骨奇佳，楚家老祖断言他必定能拜入天水宗，并拿出一件适合他隐藏身份的秘宝，想与他交个朋友。

　　就是秘宝卖得贵了点。

　　作为一只才化形的小兔子，当时的逐月道尊身上一块灵石都没有。

　　但灵石是必须给的。

　　楚家老祖教他的第一个人生道理就是不能白嫖，还告诉他没钱可以去找客似云来商行借钱。

　　然而借钱也需要资本。

　　才化形的逐月道尊身无长物，饿了甚至都只用嚼两口路边的草，连客似云来商行借贷部最基础的借贷条件都不符合。

　　楚家老祖心善，好心地为他开后门，帮他做了私人借贷，利率只要十三分。

　　尚不知人世险恶的逐月道尊开开心心签下自己才取的名字，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件秘宝。

　　秘宝很好用，一直到现在才被人发现身份。

　　秘宝也很贵，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还清贷款。

　　忆往昔峥嵘岁月穷，逐月道尊的眼泪不争气流了下来。

　　他拜入天水宗后，偶然有一次被宗门的渡劫期长老撞见，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

　　逐月道尊战战兢兢地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确认他没有恶意，长老没有为难他，只是告诉了他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他当初服下的那枚化形丹，足够帮他隐藏起妖修的身份，渡劫期以下都看不出。

　　也就是说，当时即使他不买楚家老祖那件秘宝，也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妖修的身份暴露。

　　逐月道尊气得当天就找去客似云来商行，结果一无所获。

　　这事闹了好久，最后还是以天水宗弟子的身份施压，才见到了那位楚家老祖。

　　就在他要拉着对方去见官的时候，对方有理有据地把他驳了回来。

　　楚家老祖问：“我说这件秘宝可以帮你瞒过渡劫期以下修士，是不是真的？”

　　宗门的渡劫期长老检验过秘宝的真假，货真价实，对方没有说谎。

　　楚家老祖又问：“既然童叟无欺，那你怎么还能告我？”

　　逐月道尊反驳：“你没告诉我不需要这件法器，渡劫期以下也没人会发现我的身份。”

　　楚家老祖理直气壮：“你也没问啊。”

　　逐月道尊当场就被气红了眼。

　　兔子急了也咬人，可惜当时只有金丹期修为的逐月道尊咬不动对面的渡劫期老祖。

　　楚家有专业的讼师团队，逐月道尊手中的证据又不够铁，最后官府判定借贷关系有效，逐月道尊的债就还到了现在。

　　楚家老祖擅长因果法术，这笔钱若是不还，哪怕到了渡劫期，逐月道尊都要面临严酷的惩罚。

　　晶莹的泪珠从逐月道尊仙人般完美的面容之上滚落，可把姜心心疼坏了。

　　【师公不哭，心心帮你擦擦。】

　　【心心和二师兄三师兄一起坑了客似云来一大笔灵石，也算是为您报仇惹。】

　　小家伙伸长了胳膊，用袖子帮逐月道尊擦掉眼泪。

　　还是心心贴心。

　　客似云来吃亏，让逐月道尊心情大好，决定回头去打听打听乐呵乐呵。

　　看姜一尘神色复杂地望着盛汐，逐月道尊宽慰道：“为师的身份不算秘密，宗门的渡劫期长老都知道。你不必担心。”

　　天水宗从来不歧视妖修，更何况逐月道尊现在是渡劫期修士，无论去哪儿都只有被敬着的份。

　　姜一尘就是想到了一件事。

　　“师父，您曾说您的道号‘逐月’代表了一件几乎贯穿您人生啊不，兔生的事。”

　　他观察着逐月道尊的脸色，试探性地问，“您逐的这个‘月’，该不会与这件秘宝的贷款有关，是月供的‘月’吧？”

　　逐月道尊才止住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在眸底聚集。

　　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他低声喊：“一尘。”

　　姜一尘恭敬应声：“弟子在。”

　　逐月道尊四十五度抬头望月，泪珠在他发红的眼眶中打转，倔强地不肯流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哑声道：“有时候，你不用这么聪明。”

　　姜一尘：“……”

　　还真被他猜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