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天枢圣都”美绝人寰,可谓处处皆净土,举目皆宝藏。
今昨非笑了,是苦笑,因为他即将前往天枢圣都内的一个无论如何无法用“美”来形容的绝地。
“押叛臣今昨非进殿!”一声尖锐异常的叫嚣打破了审判大厅的死寂,如同是闷在黑暗古堡中千年凶鸦的阴戾长鸣。
昏惑而冷晦的长廊,传来惊心动魄的镣铐撞击声。一抹惨白的月光从大厅的穹顶处渗下,正好映在一张苍老而刚毅的脸上,男子一身白衫却沾满血渍,浑身缠满了粗大的铁链,每走一步都仿佛用上了毕生之力。
男子抬起倔强的头颅,直视那叫嚣声的来源,虎目中血丝满布,似乎随时都会喷出惊悚的鲜血和澎湃的火焰,一字一句向外怒斥:“我今昨非是‘天枢局’的四大天君之一,对天枢圣都忠诚不二,何来‘叛臣’之说?!”
话音刚落,气机四开,一股强大气旋径直向面前的黑暗深渊袭去。
但气旋咆哮至中途却突然溃散,今昨非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一蓬鲜血夺口而出,莫名的痛处散遍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直疼得今昨非剧烈颤抖,冷汗涔涔。
只听清脆的“咻咻”声迭起,昏暗的大厅内陆续亮起了红黄色的灯火,将整个审判大厅照得通明如白昼。
一位黑袍裹身的消瘦男子杵立在大厅的正前方,他微垂着头瞧不清容貌,尖锐的嗓音再度发出难听的笑声。
“今昨非,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自量力?现在‘封魂链’已加身,你的力量正被一点一滴地吞噬。如再强行驱使力量,只会让你伤得更重!觉悟吧,天枢圣都的阶下囚,请接受属于你的裁决。”黑袍男子的话咄咄逼人。
“黑羽!”今昨非战栗地怒斥,硬是缓缓直起身来,“今昨非问心无愧,甘愿接受审查,这才会被这恶魔般的铁链拴住。试问如果我反抗,就凭你们这些杂碎想拿下我?哼,不自量力的是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无知狂徒!”黑羽悍然出掌,如墨色冥河般的怒潮透发而出。
被迎面击中的今昨非在半空打了好几个盘旋后惨惨落地,鲜血狂喷。
今昨非再次挣扎着站起,满是仇恨凶光的眼眸死死瞪视着黑羽:“我不会死,我要见主尊,揭露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无耻之徒。”
黑羽笑得越发张狂:“既然到了这里,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天罗’力阶的你,确实不易击杀。但你又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所以,承主尊圣意,毁去你的肉身,将你的魂魄放逐至‘无尽深渊’。”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主尊,他一定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见主尊!”今昨非还想发难,却又一次痛哼倒地。
只见黑羽口中喃喃念诵,两手交错间黑蓝双色的光雾翻腾不休,一只银色小盒光化而出,盒子的正前方有两点红光,宛如恶魔的眸子择人而噬。
随着令人战栗的“吱呀”声响起,银色小盒缓缓打开,袅袅烟气散逸而出,逐渐形成一朵盛开的花。
“你瞧这花。”黑羽向今昨非走进一步,“它造型精致,色泽素雅,但是却美得凄凉,美得孤单。因为它是荼蘼,开在春季的最后一种花,象征着美丽与青春的终结。今昨非,这听起来是不是很悲切?”
今昨非浑身大汗如浆,试图挣脱“封魂链”,但却只有伤上加伤:“你要对我使用‘荼靡印’!尚未经过审判,你这样可是犯了天枢局的大罪。”
黑羽不屑地一笑:“不好意思,犯下滔天大罪的是你。毁神器,盗图腾,杀良民,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又何须审判?看你即将被放逐,永无翻身之日,本官就不和你计较了。”
“放屁!”今昨非怒指黑羽,“你这个狗奴才是受谁驱使!是不是夜未央?对,一定是他,他一直都在处心积虑想置我于死地。”
“哎”黑羽毫无悲悯之意地叹了口气,手指轻弹面前荼蘼花雾,顿时花雾灵光暴闪,如一条流星从今昨非的眉宇间汇入。
刹那间,今昨非如遭电击,忽而又如坠冰窖,忽而又如临火海,随着一声痛苦的呼嚎后,当场昏厥过去。
“来人。”
在黑羽面前闪现出四名武士:“在。”
黑羽朗声说:“天枢局‘四大天君’之首今昨非,恶性缠身,坏事做尽,有损圣都天威,把他投入‘混沌池’中毁去肉体,再将其灵魂放逐至‘无尽深渊’。”
“是!”
天枢局,亦幻阁。
阁楼高耸,造型却极简朴素,又因整体倚山而建,远看如同是一柄插在半山腰的巨剑。内部偌大的殿堂,却没有立柱,仅靠一面圆形穹顶支撑起整座阁楼,自下而上观望,可说是蔚为壮观。
在亦幻阁内最大的一间正厅,一名身着白色长衣的矮小男子伫立在一面石质圆盘前,他浑身被七彩气流环抱,瞧不清面容,其身后还站着四位男子,看装束也是颇具身份。
其中一名白发碧眼的男子向白衣男子拱手说:“主尊,真的要放逐今兄吗?或许……或许可以有其他赎罪的方法,毕竟……就这样毁了一名天君,太痛惜了。”
“岁寒,天枢局内就属你最心软。”白衣男子的声音竟出奇的稚嫩,就像一个未成年的男童,“但此次如不这般处置今昨非,我又该如何向整个圣都交代?”
岁寒轻轻拭去眼角泪水:“置身‘无尽深渊’的孤魂,自身的心魔执念会被无限放大,继而被困在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空间里。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地铲除不想面对的一切,它都会无穷无尽的重生,折磨到自己意志崩溃。外加‘荼靡印’的加持,真是难以想象。”
白衣男子将手放在石质圆盘前,圆盘上纵横交错的图腾纹路顿时被点亮,光流交错间,一幕画面浮现在众人眼前,浸在沸腾赤色池水中的今昨非已失去知觉,魁梧的身躯正在飞速地气化,最终化成一抹明亮的光点,飘入一道黑色的风洞中。
眼见此景,在场五人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为已被放逐的今昨非表示哀悼。
“主尊你看,‘天罗盘’有异象!”岁寒不由惊呼。
只见“天罗盘”突然疯狂地颠动,原本呈现在众人前的画面砰然而碎,盘面上的光流无规则地互相冲击,顿时暴出一团团异常强烈的刺光。
“快退!”白衣男子及时筑起防御结界,带着众人疾速后撤。
与此同时,石盘越颠越猛,光流越窜越快,最终整个“天罗盘”激炸而开,强大的雷火暴散整座阁楼,墙面和穹顶受到毁灭力量的蹂躏后飞速坍塌。
原本好端端的亦幻阁被顷刻间拦腰截断,坠下万丈深渊,只留下半截断壁残垣,孤零零地吊在半山腰。
五条光束闪现在另一座山头,白衣男子在电光火石间带众人逃离了出来。眼见突变,他仍然保持一分镇定:“‘天罗盘’乃神器,不会轻易崩坏,此中牵涉复杂。岁寒,三生。”
“在。”岁寒和另一名面相病恹恹的男子接令。
白衣男子郑重道:“‘天罗盘’是控制‘无尽深渊’的核心,现‘天罗盘’已毁,‘无尽深渊’内必定发生大骚动,曾经被放逐在此的大奸大恶之徒的魂魄定会乘机逃走,你们速去‘无尽深渊’入口,力求短期内先暂时将其封印。”
“是!”岁寒和三生已御风而去。
“炎阳,残月,你们带着‘裂魄甲兵’速去‘轮回井’,如有逃出的恶魂前来,不用留情,统统格杀勿论,不能让他们轮回!”
“是!”另两人也接令而去。
此时,“无尽深渊”这边。
众多魂魄如七彩流星从黑色风洞中涌出,岁寒和三生赶到时,场面已无法控制。当即,岁寒祭出一枚苍色玄玉,随后划破指尖,一串血珠撞在玄玉上后赤光大盛,瞬间形成一幕强大法印冲向黑色风洞。
原本正在疯狂涌出的众魂遭遇到赤色法印的迎头痛击,顿时暴发出惊天动地的痛嚎,均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三生见状,手中已多了根一人长的奇形法杖。杖头异光璀璨,在三生快如鬼魅的挥舞间,于虚空中出现漫天法纹。随着三生念诵咒文,法纹按照一定的规律汇入赤色法印的不同方位,最终形成一个强大封印。
“成了。”三生长长舒了口气。
岁寒摇了摇头:“我们筑成的封印只能支撑一段时间,我们必须找到能顶替‘天罗盘’的法宝来长期控制‘无尽深渊’才行。”
另一边,轮回井。
“我们分别守住‘轮回井’的东西两面入口。”残月带着一众身披藻蓝色铠甲,手持巨型长柄砍刀的健硕武士径直往西面而去。
“敢靠近‘轮回井’者,杀无赦!”炎阳掌心燃着一团紫色冥焰,高声呼喝。“裂魄甲兵”吼声裂穹,整齐划一地操戈而起,砍刀过处引动霹雳劫火,与虚空中如潮水般袭来的众魂厮杀成一片,瞬息间惨嚎震天。
炎阳密切注意着眼前的战况,一旦有浑水摸鱼的孤魂偷偷潜来或肆意强攻,他掌心的紫色冥焰立刻化为夺魂火舌,瞬间将对方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有十颗色彩特异的魂魄奇诡地绕过“裂魄甲兵”的截杀,朝着炎阳镇守的入口俯冲而来。
“这几个魂魄为何感觉如此特异?不管了,都是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一概杀绝。”炎阳正准备驱动冥焰,后背却传来猝不及防的激痛。还不待他惊呼出声,一股股惊悚的寒意笼罩全身,立马便晕厥了过去。
出现在炎阳背后的,竟是本应镇守在“轮回井”西面的残月!
炎阳被击晕后,这十个魂魄呼啸着从残月的身边穿过,纷纷进入轮回的大化洪流中。
“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残月的嘴角扬起神秘的弧度,只见他那背在身后的右手盘旋着一团如同灵蛇的黑气,“急不可耐的孤魂们,来拥抱你们近在咫尺的自由吧。”
话音刚落,残月右手的黑气已无声无息而出,在半空化为一蓬无形的罡风。正在凝神激战的武士们突然遭到罡风重击,顿时让众魂乘隙而入。而躲在暗处使手脚的残月,却已不见了踪影。
天枢局,大同殿。
“嘭”一记愤怒的拍案声让在场众人噤若寒蝉,炎阳和残月跪在大殿中央。
“主尊,我俩遭遇不明奸人偷袭,致使部分众魂逃入‘轮回井’中,难辞其咎,请赐罪。”炎阳惭愧拜倒。
“主尊,此事是我一时疏忽,要罚就请罚我一人。”残月跟着拜倒。
宝座上的白衣男子依然被氤氲之气缭绕,瞧不清面貌,只见他愤然而起:“够了!治你们罪?哼,杀了你们也没用!那些长期囚禁在‘无尽深渊’的恶魂性质复杂,一旦轮回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全场寂静得可怕。
白衣男子继续说:“炎阳,残月,今日起将你们发配至‘业果门’,你们必须密切观察并抓捕恶魂转世。几百年亦或是几千年,你们都要坚守下去,直至抓回所有逃逸之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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