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中途，王远原问了个问题，“你们觉得这儿怎么样？”

　　“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好地方。”白展堂一边往嘴里扒拉着菜叶子，一边腾出空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有几分真心就不好说了，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若是世上这样的地方更多些就好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王老先生大义。”林乐晏静静地注视着老人，神情柔和了一些。

　　“公子谬赞。”王远原摇摇地望向屋外，眼中闪烁着炯炯亮光。

　　“其他地方我管不了，但在这个村子里，衣食住行应有尽有，村民之间相处融洽，从来未曾发生争吵。”

　　林乐晏被这情绪所感染，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若是真有这样的地方就好了。

　　“确实好，就是没有肉吃，少了点感觉。”白展堂看着碗里的青菜，虽然很是新鲜，但少了滋味，嘴里淡出鸟儿来了。

　　王远原似乎也有几分惋惜，“这是村子里的规矩了，老祖宗留下来的，我也没有办法。”

　　吃饱喝足后，二人讨论着如何回去，大多数时间是白展堂在说，林乐晏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你们若是需要车马，可以去前面的镇子上看看，那里或许会有。”

　　“要是暂时寻不到，多住几天也没事，也就添两副碗筷的事。”

　　“好嘞。”白展堂笑呵着应下。

　　“要是哪天真想退隐了可以试试来这儿。”他转过头打算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转头对上一双深沉的眸子。

　　顿时一僵，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你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这差距也太大了。

　　林乐晏嘴角漾起浅浅弧度，不威不淡地开腔，“你被鬼上身的几率比我大。”

　　“什么玩意儿？”

　　中午，集市散了，镇上的人不多，两个人向镇上的居民确认了自己的方位。

　　不打听不要紧，这一打听才知道再远点儿就到了关外了，这几百里路走回去是没可能了，只能买两匹马代步。

　　“你不乐意说话，付个钱总行吧。”

　　林乐晏取了银票，白展堂眼疾手快地抽了过去，一张没给他剩下。

　　他摩挲了一下空荡荡的指尖，也没说什么，扫视一周，镇民们穿着朴素，并不富裕，开店的老板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衣裳，只是衣服上的补丁少些而已。

　　路边零零散散地有着几个沿街乞讨的乞儿，没精打采地坐在那儿，看起来饿了有几天了。

　　林乐晏拿出几个铜板买了些包子，递给一个瘦弱但眼睛还算有神的乞儿，“周围可有富庶之地？”

　　“这里是边关，没什么可以种田的地，最多也就是饿不死，哪有什么有钱的地方，”乞儿狼吞虎咽着，末了还嘟囔两句，“要有这种地方我们早过去了。”

　　“你是江南过来的吧。”他满足地打了个嗝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林乐晏不置可否，拍了拍地上的灰尘，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为什么这么问？”

　　乞儿也不觉得他语气冷淡，兴冲冲地说着，“你的衣裳很漂亮，长得也漂亮，我听说江南有吃不完的米，用不完的蚕丝，还没有穷人，是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

　　“走到哪儿都会有穷人，江南也有。”

　　“我才不信。”

　　“那就去走走，你亲眼看见便知道了。”

　　“好啊，那我先去江南，然后去顺天府，我还要看看皇宫长什么样子，”乞儿从地上站起来，稍高林乐晏一截，眼睛明亮，“我要起一个响亮的名字，到时候一定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想到什么，忽然偃旗息鼓，有些沮丧地坐了回去，“可我不识字。”

　　“你有姓吗？”

　　“徐，我没有爹，我娘姓徐，她是个好人，虽然她现在不在了，但我要和她姓。”

　　林乐晏用手指在地上的沙尘上写下两个字，“奕程如何，神采奕奕，前程锦绣。”

　　白展堂谈好了价，拐个弯儿就见到他忙里偷闲，没好气地唤了声，“搁这干嘛呢，小心别被谁给偷了东西。”

　　“只有小偷才会偷东西，我才不会偷东西呢！”那乞儿似是被气到了，脸涨得通红，转身一溜烟儿地跑了。

　　留下两人之间一时无言。

　　白展堂清了清嗓子，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

　　一旁的林乐晏抿嘴，直憋到眼眶微红，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哑然一笑，“噗嗤”

　　“笑什么笑，我就玩玩儿，又不是不还，这是借，不是偷。”

　　“那你可真是光明磊落，不愧不怍，君子风范，”直夸得他自信后，话头一转，“不知这位君子何时把在下的银票还回来。”

　　白展堂的眼神游移了一瞬，“这天色也不早了，王大爷等着呢。”

　　这时候的盗圣到底还是年轻，说几句便红了耳根，若是白大哥估计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二人往回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这个镇子离村子并不近，可以路上顺便试试马儿的质量。

　　一个瘦小的身影跑到了巷子拐角，照着地上的图案在旁边歪歪扭扭地涂下了两个字。

　　奕程。

　　不知为什么，那马驹到了村口便不愿意往里去了，只能另外寻了处地方，把马拴在粗壮的树桩上，所幸旁边还有一片草地，饿不着它。

　　“早上来的时候这屋顶还有些发霉，现在倒是挂掉了，王大爷是个体面人。”

　　“小兄弟，开饭了。”

　　“来了。”白展堂欢喜地跑出去，耷拉着脸坐下来。

　　“这道菜多适合你，”林乐晏拿筷子指了下侧面的一道菜，“珍珠翡翠白玉汤。”

　　那碗汤里盛着白菜帮子菠菜叶儿，馊豆腐和剩锅巴碎米粒儿混合而成的菜品。

　　我好像被调戏了，白展堂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听到这话。

　　系统的警告闪了几下。

　　林乐晏挑挑眉，夹了片菜叶子。

　　人设可以不合，但是这个贱我一定要犯。

　　王远原笑声爽朗，“小公子倒是挺能苦中作乐。”

　　“只是可惜了白公子似乎不太喜欢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

　　“喜欢，我喜欢的要命。”白展堂剜了林乐晏一眼，咬牙切齿地夹碎了筷子上的豆腐。

　　因为一道菜，恨上一个人。

　　最终结果就是晚饭都少吃了半碗，白展堂僵直地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肚子咕噜噜地叫个不停，倏地睁开眼睛，“不行，这样下去没法睡了，我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别的吃的。”

　　反手推了罪魁祸首一下，“你不准睡，我睡不着你也别想好过。”

　　幸运的是，乐晏亦未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