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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都是为了活着

寻金铁卷 香煎带鱼 3681 2024-02-27 20:32

  梁布泉只觉得这场仗打得窝囊,他们这一行十个人原本老老实实地围着碃子守夜,没招过谁,更没惹过谁。突然之间不知打哪冒出一堆狼来,不由分说是见着人就咬,他们那脑袋也不是泥巴捏的,当然要拼了命地和这群野狼斗个你死我活。

  可咱们再把话头说回到这群野狼身上,其实它们在心里头何尝不也是觉着窝囊呢?

  咱们先前说了,甭管是野狼还是老虎,打心眼里都是不想和人类接触的。

  然而自打有人在这观音山上掘到了第一桶黄金,来这挖金子的流民就变得越来越多,世人都做着一夜暴富的黄粱美梦,就苦了在这观音山上土生土长的几十波狼群。

  毕竟一口尖牙斗不过火器刀枪,十几股狼群势力,为了生计最终也只能合流到了一处,经过草草的内部狼王选拔,统一由匹断了腿的老狼领导。

  林子里头既然已经被拎着响子的人类占上了,群狼也只能舍弃掉世世代代生活的森林,再去别的地方寻找谋生的出路。

  这狼口岗子,就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供这么一大批野狼栖身的场所。

  谁又承想,这波野狼前脚刚在狼口岗子落脚,后脚就不知打哪来了一波怪人,锹铲镐刨地没几天就在岗子上搞出来了一个大坑。白天这岗子上头的人实在太多,狼群们害怕惊动了人类,不敢大规模地行动,可到了晚上这帮人总得睡觉吧?

  时值十月份秋收末尾,狼群正是屯粮过冬的时候。

  这一年情况不比往常,这一批野狼,是由几十波狼群合流在一起的大家族,上百只狼崽子咧着大嘴嗷嗷待哺,别说它们现在受了人群的牵制,在白天不敢随便出来,晚上不敢贸然行动。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没有这些开碃子的人类,它们黑白交替地抓羊捕兔,都够呛能够喂得饱几百张嘴巴,够呛能够扛得过今年的这个冬天。

  直到今天晚上,狼窝里头已经饿死了十来匹年轻的野狼。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还知道跳墙呢,更何况是一帮茹毛饮血的恶狼?

  这帮野狼舍不得啃咬同伴们的尸体,然而为了活下去,即便是看见了这碃子旁边还有几个人类守夜,它们也不得不冒着风险出来找寻吃食。

  方才在碃道里边,狼群已经折了几只狼崽子,这玩意本来就仗义,闻见了碃子里头有人的气味,自然要找这帮土匪报仇。可在帐篷旁边跟土匪的那一场恶战里头,它们反倒是因为枪弹的掩护又损失了一大半的手下。

  这群野狼的心里头恨呐:我们为了躲开你们人类,已经跑到这么个草不长鹰不飞的地方猫着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我们还能跑到哪去!既然你们人类是铁了心地把我们往绝路上逼,那他妈咱们谁都别想好!要死就抱在一块死!

  所以说白了,这一场大雪可以当成是狼王给自己的子子孙孙们洒的纸钱,群狼下山,抱得是必死的决心,是奔着和人类拼了命来的。但是梁布泉他们几个,又何尝不是为了活下去,而在和群狼们拼命呢?

  咱作为一个后来的局外人,也没办法评价这里头的事,究竟是人对,还是狼对。在那个年月里,不论是人还是畜生,都只是在为了最基本的“活下去”三个字而拼命。

  对于活着这件事,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能论得明白。

  梁布泉他们一拨人杀红了眼,群狼也是因为见着同伴一个个地倒在枪炮之下,变得嗜血而又疯狂。咱说野兽怕光又怕响,实际只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今时不必往日,梁布泉他们要是不死,往后在这观音山上灭种的,就得是它们狼群。

  所以有不少野狼拖着肠子,还在疯狂地往梁布泉它们的身上扑,还有几只野狼被子弹崩碎了下巴,却仍然扬着半截被炸烂了的嘴,想要上来和这群胡子拼命。

  梁布泉的头皮都要杀麻了,就见着一个崽子才刚刚上好了子弹,没等瞄准呢就被一只野狼咬住了脚腕子,前狼猛一甩动脖子,当即就给那个崽子拽了个跟头,后狼跟上,对着崽子的脖子就是一口,一咬一拧,拗断了那人的脖子之后,立马奔着下一个人扑了过来。

  梁布泉从小到大,这是第一回摸着真枪,他哆哆嗦嗦地朝着那匹野狼抬起枪管子,按住了扳机,眨眼就崩出去了十来颗子弹。他的枪管子本来是瞄着野狼的脑瓜子打的,可是这盒子炮的后坐力实在太大,按下扳机以后,枪管子抬着他的胳膊转了个圈,那匹恶狼的脑子没被炸开,反倒是被梁布泉崩碎了一只耳朵。

  这恶狼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子一木,汩汩鲜血顺着头皮上的鬃毛,直流到眼睛里,立马舍下眼前的崽子,朝着梁布泉飞扑过来。

  亏了杜老四的枪法利索,一枪崩烂了这匹野狼的脑袋,才算是保住了梁布泉的一条小命:“第一次开枪?”

  “啊!”

  饶是如今形式万分紧急,梁布泉心里头的一阵羞臊,也立刻让他的老脸红到了耳朵根,他嘴里应着,就要把手上的响子往杜老四的怀里塞,“我用不好这玩意,还是还你吧!”

  “神枪手都是拿子弹喂出来的,没事,老子这兜里头的子弹多得是。”

  杜老四一边举枪瞄准,一边从兜里胡乱地掏出一把子弹塞进梁布泉的手里,“你那瞄准的姿势倒是好看,但是不他娘的顶用!响子这玩意,有个东西叫后坐力,你开枪的时候得扣着手腕,要是枪口朝着脑袋,你的第一枪肯定得崩到天上!”

  也是亏了梁布泉的脑子灵光,放了几次空枪之后,总算是找着了开枪的窍门。然而即便是他的枪法变得越来越好,却依旧改变不了群狼冲阵,他们后劲不足的结局。其间他们虽然碰上了一次张老五下山找人,但是梁布泉因为害怕金得海被冻死在岗子上,会影响到冯三爷跟自己下一步的打算,所以只从他的手里征用了二十个崽子抵御狼群,又把他给支去了碃子附近找人。

  这会二十来人又被狼群冲击得只剩下了七八个,他们朝着恶狼疯狂地倾斜了一波火力之后,找了块不小的石头做掩体,填弹上膛准备抵御下一波狼群的袭击。

  赵友忠的身上已然多出了不少野狼的抓痕和咬痕,但是好在这老家伙的身手了得,伤口都不算太深。

  这会这老瞎头正拿裤腿子擦拭着手里的鹰嘴匕首,那匕首俨然已经被狼血包上了浆,在裤腿上一抹,寒光乍现,森气莹莹。

  “疯了,这群狼……这群狼都他娘的疯了!你们看见没有,这他娘的野狼拖着肠子还要和咱们拼命,它们这是铁了心要跟咱们不死不休了!耿大鼻子和孙大头全都让狼掏死了,下一个就得是咱们……跟一群疯狼拼命,咱还有胜算吗?”

  赵友忠和杜老四着两个主事的见过大风浪,心里倒是稳当;梁布泉虽然初入江湖,但是跟着赵友忠走街串巷的多了,又仗着自己有点三脚猫的本事,倒也没想过太多旁枝末节的糟心事。

  但是剩下的那群崽子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无非是群农民出身,因为时局动荡,是不得已才落草为寇的。打家劫舍,杀人如麻,那是因为被绑票的苦主往往不会反抗,即便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想要和他们拼命,他们仗着自己的手里有枪,也不至于担心自己会翻过头来叫苦主给干掉。

  这回碰上了群狼拼命,难免不在心里又惊又怕,丧气话说起来就没个完。

  “咱们占了狼群的山头,杀了它们的崽子,还抢了它们的地。我先前在热河的时候,听一个蒙古爷们提起过,他们那的人都把野狼当成是老天爷的使者。你们想想,这帮狼崽子得有多聪明,多厉害!咱跟它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我早就听说过狼这玩意贼他娘的记仇,咱们就是熬得过今天,来日方长,这帮狼崽子还得找咱们报仇!”

  “杀光了它们,它们就没法报仇了!”

  赵友忠也没抬头,冷哼了一声,默默地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条,把那柄鹰嘴匕首绑在了自己的手上,“射人先射马,站草药除根,你们胡子不是经常干这事吗,还用我个老不死的来教?”

  一个崽子抢白道:“可问题是,咱们先惹的人家啊!”

  “不是我梁布泉说话难听,这话也配从你的嘴里崩出来?你打劫苦主的时候,咋没同情过他们呢?”

  这功夫梁布泉也上好了子弹,从大石头后面探出头来,对着奔涌上来的狼群就是一枪,“都是为了活着,你不弄死它,它就弄死你!有心寻思这群狼可不可怜,先想想它把那一嘴尖牙架到你的脖子上的时候,你是先跟你爹道歉,还是先跟你娘道歉吧!我这是最后一梭子子弹了,你们手里还剩下多少?”

  余下的几个崽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苦着张脸摇了摇头。

  “娘了个炮仗的,那张老五是死在这大烟炮子里头了吗?”

  杜老四说着话,又从兜里掏出了四五个土炸药,“老子的子弹也打没了,就剩一把这个玩意……实在不行,你们先走,老子殿后!大不了老子就把手里的这几个家伙全都给点了,跟这帮狼崽子一起炸成灰!”

  杜老四的豪言壮语还没说完,就听见狼群里头又是一阵哀嚎。密密匝匝的马蹄声伴着枪火声是如约而至,张老五的声音混在烈马的嘶鸣里头,听起来是那么亲切:“老四!梁兄弟!大先生,孙大头!你们几个还活着吗?老子带人赶回来了,还活着就知会我一声!”

  “我日你奶奶个炮仗的,你他娘的再晚来一会,老子差点就要和这群狼崽子同归于尽了!”

  杜老四的声音里头都带上了哭腔,“老子在这呢!赶紧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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