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巴黎世博会。
展会还没开始,一项新发明就已经力压群芳,成了举世瞩目的焦点。
铺天盖地的预告消息把它吹捧得神乎其神。
据说,这是一项划时代的发明,能够记录下现实的镜像,呈现在人们眼前,并且能将那一瞬的时空永恒保留,反复观看。
现在的人们很容易理解,这项发明就是“电影”,但当时的人们对此的称呼可谓是五花八门。
有叫“活动放映术”的,有叫“光影戏法”的,有叫“胶片魔术”的……千奇百怪,不胜枚举。
然而,这种“神秘的新鲜感”,只是它获得巨大关注的一部分原因。
彼时,在法国,卢米埃尔兄弟和路易斯普林斯,都宣称自己才是电影的发明者,并且彼此攻讦,互不相让。
最后,双方约定在世博会上一决雌雄,让观众评评理,谁才是真正的发明者。
各路媒体抓住这段恩怨,添油加醋,夹带私货,编出了各路版本的故事。如此推波助澜,吊足了人们的胃口。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两边到底鹿死谁手,并且,还有一份参与感在里头。
但是,谁也没想到,更加戏剧性的事情还在后面。
开展前三天,本应是路易斯普林斯搭乘火车到达巴黎的日子。可是,巴黎的人们没能等来这位竞争者
因为他,竟然神秘失踪了!
匪夷所思,无法解释的失踪。
普林斯就失踪在火车上,因为亲朋好友目睹他登上了火车。他的行李就在车厢里,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盗的痕迹。
但唯一少了的,却是他要带去世博会现场放映的那盘胶片。
他上了车,就再也没下车。
法兰西警察厅立刻展开了大规模的搜索和调查,世博会组委会也派去了负责本次大会的保安公司刑天会,协助工作。
结果却是,乘务员和车厢里的乘客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
对列车全员摸排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分子。
铁路沿途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人跳车的痕迹,这是直达列车,更没有中途下车的可能。
卢米埃尔兄弟有不在场证明,他们最近的活动和接触过的人,也没有疑点。
就这样,调查在诡异的僵局中陷入了一潭死水。
顿时,舆论一片哗然,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把这次放映推上了史无前例的风口浪尖。
大家更想去看了。
但可惜的是,承办放映活动的剧场就那么大,只有总统政要,社会名流,以及远道而来的他国同级别人物,才被邀请入场。
普林斯的失踪不会阻止世博会的开始,放映活动如期举行了。
12月28日晚。一切按照计划开始。组委会为这场活动可谓是煞费苦心。
为了迎接贵宾,撒上金粉的宽大红毯,从展会正门的上帝雕像开始,沿着中轴线,足足铺了一千米。
直到“莫里哀剧场”大门也没结束,一直铺到了剧场的进场口。
而在红毯大道两旁,一路张灯结彩,明亮耀眼,让人目眩神迷。
要知道,那时候交流电灯刚刚面世,打造这样一条“星光大道”,可是个大手笔。
然而,这还不是最绝的,为了烘托浪漫的气氛,组委会居然用无数灯泡,在剧场的顶部做出了一只巨型的人造月亮!
但浪漫仅仅靠灯光显然不够。更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幕还在后面。
从晚上七点开始,一辆半层楼高的花车率先驶上红毯,用三匹骏马拉着。
三匹马的皮肤竟然分别被刷成了蓝白红三色,象征着法兰西的旗帜。
而花车上,站着四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穿着雪白裙子,露着白皙双臂,背后还插着一对洁白的翅膀。
后面的花车依次跟来,站在其上的,是一帮人们喜闻乐见的戏剧角色,有哈姆雷特奥赛罗堂吉诃德司卡潘等等……
他们以边走边演的方式,表达了对新发明的期待。
随后,总统政要,社会名流,以及各国来宾,纷纷踏上了红毯。
他们在鲜花掌声和欢呼中走完全程,在剧场门口合影留恋。全都对这次别开生面的入场仪式赞不绝口。
后世的电影节,也都学习了这个流程。
合影留恋结束,各位名流政要在谈笑中进入了莫里哀大剧场。
他们没有想到,噩梦在里面等着他们……
简单的致辞结束后。卢米埃尔兄弟在热烈的掌声中登场,做了一段令人心潮澎湃的演讲。
观众们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好奇心已经吊到了顶点。
八点三十分,剧场拉黑,放映终于开始,载入史册的历史上第一部电影《火车进站》,终于和观众见面。
人们真的看到了一辆火车从远处缓缓驶来,激动惊讶折服,全场的赞叹,已经宣告了卢米埃尔兄弟的成功。
然而,热烈的情绪刚刚起来,火车的画面却突然被打断了,卢米埃尔兄弟发现了异常,因为下面闪动的是他们从未拍摄过的画面
有黑虫从手掌心里钻出来,有人被活埋在沙滩上,有小刀切过虎口,有指甲意外掀开……
这些恐怖的画面跳的很快,一下子让全场陷入了死寂,所有人仿佛被摄魂般陷入了呆滞。
卢米埃尔兄弟也不例外,所以,没有人停下胶片的播放。
但在场中,依然有人保持着清醒,不是警察,或是哪位名人的贴身保镖。基本上是负责安全的保安。
保安们都是刑天会的人,戴着刑天会的徽章两把交叉的斧钺。
但在观众席中,也有几个人保持着清醒,比如这位瘦弱文雅,戴着眼镜的老人。他是当下炙手可热的物理学家,路德维奇博士。
他第一个大喊道:“快去把胶片关了!”
离后方较近的两名保安立刻跑向放映室,但就在这时,电影画面里突然传来了骇人听闻的音浪。
像某种野兽在叫,像一群鬼魂在笑,像伤者在哀嚎,又像铁勺在刮碗……
那时的电影根本没有声音,所以,这一定是某种超自然的存在。好几名保安都捂着耳朵跪倒。
而那两名跑向放映室的保安,身形突然一个凝滞,竟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消失不见,只落下两套衣物。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惊叫的是一个胖子,他连爬带挤地离开了坐席区,想往外跑。
他不想死,因为他现在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大管家,掌管着数以亿计的财富。
但他的希望落了空,现在的大门根本不是大门,他们已经被关进了现实之外的领域。
他惊恐地转过头,恰好看见,现在的画面中骤然睁开了一双猩红的血眼,凝视着他们。
胖子惊恐地大叫:“不可能啊,他为什么没死!”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那双血瞳眨巴了一下,下一秒,其余的保安和刚刚那两名保安一样,全都肉身消失,衣物落地。
但还有一名穿着制服的保安没有消失,那是一张东方的面孔。
他没有伸手去掏腰间的警棍,却有一把长剑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人喊道:“想这些没用,你们还愣着干嘛,等死吗?!”
现在,现场清醒的,连他一共七人。他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
随后,路德维奇博士一举拐杖,那拐杖竟然变成了一柄法杖,他指向血眼喊道:“万物皆法!”
一道金色的光芒化作箭矢,呼啸着射向了血红之眼。
接着是席中,一名女子和一名魁梧男人同时跃起。
女子的武器是一只画笔:“画龙点睛!”
画笔一挥,无数墨点幻化出一条条蛟龙,向前冲去。
而男人的手中出现了一个虎面火铳,黑洞洞的炮口一抬:“虎啸炮火!”
火炮一响,无数的猛虎幻象亮着獠牙,扑向血瞳。
在左右的两个角落里,还站着一位绅士与一位小姐。绅士神色严肃,高举双掌,咬紧牙关。
他没有发出什么招术,而是将自身的力量加持在了冲锋的三人身上。
另一名小姐,同样是神色紧张,她双掌合握,也将另一种力量赋予了众人。
没有出力的只剩那个胖子了,他还真是什么本领都没显露,竟然躲在椅背后面看戏。
不过,有他没他,差别都不大。那血红的双眼微微翘了翘,似是在笑,同时发出了一声沙哑,冰冷的嘲笑:
“蝼蚁啊……”
它的意念一动,所有的进攻招术都化作了虚无,无形的力量击打在进攻者的身上。那召龙唤虎的一男一女瞬间闷哼着落地。
一个筋骨寸断,四肢扭曲,一个浑身是血,伤可见骨,但重伤的他们立刻就恢复如初,像是有一股力量将他们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倒是角落里的那名小姐,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颓然栽倒,眼里的光芒都淡了几分。
但是,却有一人将这可怕无形的一击扛了下来,便是那名执剑的东方男子,他只是轻唤了一句口诀:“汪洋肆意!”
连他的同伴们都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双血瞳看得懂
是领域,那个执剑男子的周身展开了一方小小的领域,原理和血瞳施展在剧场里的领域是一样的。
这个蝼蚁,居然会领域!
男人已经到了血瞳跟前,长剑一刺,领域撞在了幕布之上,竟然让他破壁而入,进入了画面之中。
随即,放映机的灯光骤然熄灭,电影没了,人影也没了。
惊变之下,他的同伴们不禁惊呼:“迟卫海!”
迟卫海一刺不中,立刻停下了身形,这突发的情况他也没有遇过,但他明白,这是到了对方的主场,不禁有些紧张。
但即使凶多吉少,他也必须要拼死一搏。
黑暗的天穹中睁开了那双血色之眼,然后,一个巨大的头颅伸了出来。
这或许是这场生死对决中唯一的荒诞点,迟卫海愣了一下,因为那头颅怎么看,都是一个巨大的兔子脑袋……
但他可不敢把对面当成一个兔头。
那血红的双眼盯着他,说道:“好强大的力量,一个凡人竟然能到达如此的地步,你刷新了我的认知,太令我震惊了。”
“路易斯普林斯,这是你的真身吗?”
“所以,我必须除掉你,除掉你们,那一切就还来得及。”
血瞳没有回答迟卫海的问题,说完这句,红色的眼眸散发出煌煌之光,整个空间突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烈火像活物一样滋滋尖叫着,飞窜着将迟卫海团团包裹,撕咬着他的领域。
炙烤颤栗燥热痉挛,种种可怕的痛苦扑面而来,迟卫海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该死……”
他感到自己仿佛掉进了强酸里,疼痛从脚心笔直插入心脏,如果没有领域,他早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但现在,领域就要被火焰撕碎了。绝望之际,他的心反而向意识的内里沉去,生命是一场苦旅,很多未解之谜,未完之愿,现在反而都不重要了。
他的脑海处于了放空状态。这时,一丝凉意袭来,自己不在火海,已在心湖之上,心湖泛起涟漪,晕开的,却是一片星穹。
“滴答”,一滴雨,或是一颗星落了下来,然后越落越多,瓢泼而下。迟卫海若有所得地想到了什么,神思已经回到了火海。
他举剑,然后口中轻诵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哗”简简单单一剑挥出,却释放了惊天动地的能量。
润泽一切也可以毁灭一切的汪洋袭卷了整个空间,扑灭了所有的火舌,斩向了那颗头颅……
战斗结束了,迟卫海赢了。
被一分为二的头颅没有死,两颗血红的眼球却已黯淡,它竟笑了:
“可怜的人类,你们以为掌控了世界,殊不知,却是打开了毁灭的大门,好吧,那我们就一起毁灭吧。”
“什么意思?”
“呵呵,来,你有资格,让你看看吧。”
四目对视间,迟卫海突然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片段,是一个男人转头的冷笑,是妖孽横行的人间地狱,是绝望无助的人们,是被碾碎的花朵……
是……是末日……
迟卫海捂着痛苦的双眼,感觉眼睛里所有的神经都在撕扯绷断:“这是什么?你让我看的是什么!”
“呵呵呵……你也只能看这些了,你的位格不够,再看会死的。”
迟卫海安静地喘息着,眼睛的疼痛散去,他又恢复了冷静。
“这是你的诡计吧,为了扰乱我的心智。”
“自大的人类,你会看到的,你会亲眼看到人类的毁灭!而只有我能救你们!”
“哗”,迟卫海又是一刀,头颅二分为三,形状看上去倒是均等了。
“真正自大的是你,命运,会掌握在我们人类自己手上。”
……
当迟卫海从空间里出来的时候,只不过过去了几分钟时间。他向众人报以微笑,把秘密留在了心底。
噩梦结束了,胶片被秘密转移封存,因为可怕的东西依旧在里面。
观众们恢复了神智,全然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见证了载入史册的电影,然后是欢呼掌声无尽的赞誉……
太阳照常升起,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都像晨蔼中的露珠一样,会被蒸发入遗忘之境。路易斯普林斯就是这样被遗忘的。
但那讳莫如深的真相却不会被忘记,因为知道秘密的人,无法将它带进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