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嬛。”
这一声呼唤和沈嬛回忆里的声音重叠了,她一惊,转身看了过去,只见李长泽正站在珠帘后。
沈嬛静静地看着他,他今日穿了一件清简雅致的月白色衣袍,腰间束带,衣摆上隐隐流转着白泽纹,不知是不是因为站在了阴影里,眸子黑得宛若曜石。
这张熟悉的一张脸,她明明看了十几年,近来却觉得格外的陌生。
沈嬛想不明白,也曾偷偷跟母亲说过这个问题,当时母亲只以为她是因为快要成亲了而感到紧张,被逗得笑出了声。
在她的几番强调下,母亲才敛了笑声,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这都是正常的,毕竟以前和以后就不一样了,有些变化是正常的。
不。沈嬛在心里否认道,不正常。
“嬛嬛。”李长泽无暇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关切地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撩开珠帘,迈开腿,朝沈嬛走了过来。
沈嬛看着这熟悉的笑容,心里竟莫名生了排斥。
李长泽在她面前站定,余光瞥了一眼桌案,见那未动的茶水已经不冒热气了,他皱了一下眉,朝一旁候着的丁香说道:“茶都不热了,还不快去给小姐换一杯新的。”
沈嬛卷翘浓密的睫毛一颤,像是风雨中挣扎的蝴蝶一般,
李长泽又放缓了语气吩咐道:“我给嬛嬛带了她最喜欢的日铸雪芽,泡一杯新的来。”
沈嬛不想与他单独在一个房间,出声叫住了丁香:“不用了,晚些再喝吧。”
李长泽脸上的笑意不变,继续劝道:“喝一杯吧,这可是我特地从锦溪城带回来的,你尝尝喜不喜欢。”
听见锦溪城,沈嬛的心脏一缩,莫名又想起了那个诡异又绝望的梦境,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那黑影,她就感到心神俱震。
丁香有些犹豫地看了两人一眼,福了福身子说道:“奴婢现在就去泡茶,先告退了。”
沈嬛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灵活又迅速地走出了屋子。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沈嬛默默地退后了两步,拉远了和李长泽的距离,她一动,身后的阳光就照了进来,倾洒在他的脸上。
她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瞳孔里好像极快地闪过了一线红光,等她再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李长泽逼近一步,笑着问道:“嬛嬛,你近来还有做噩梦吗?”
他整个人走进了阳光里,俊逸的五官被照得分明,一些不易察觉的细节也暴露无遗。
沈嬛的心跳停了一拍,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从头到尾,李长泽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未变过,像是贴了一张假笑的面具,连嘴角提起的弧度都毫无变化。
他不是李长泽!
抓住这蛛丝马迹,沈嬛终于拨开了迷雾,看清了真相。
她强行稳住心神,笑着回答道:“近来不怎么做那个噩梦了。”
“对了。”沈嬛死死地掐住发汗的掌心,一脸自然地往外走去:“我阿爹和阿娘就在隔壁院子,你来了还没拜见他们吧,我带你过去。”
在要跟“李长泽”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一只大掌钳住了她纤瘦的手腕。
“嬛嬛。”他侧过带笑的脸,熟悉的嗓音此刻却仿若恐怖的低语:“你在紧张什么?”
沈嬛的心跳都快停摆了,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她保持了镇定,她微微偏过头,有些羞赧地说道:“你……你放手,母亲说了,成亲之前不能逾矩!”
“李长泽”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沈嬛也不敢跑,只一步一步地往外走,眼见快要走到了门口,端着热茶的丁香却突然走了进来。
见到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她无意识露出了一个示意的眼神。
丁香很了解沈嬛,立刻就从她的眼神从看出了什么。
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把手里的托盘一摔,一步跨过门槛,上前一把攥住沈嬛的手腕,制止了她往外走的动作,转向“李长泽”喊道:“她发现了!”
沈嬛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长泽”笑着低骂了一句,朝拉扯着的两人走了过来,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了陌生的阴鸷表情,眼珠泛起了血色。
沈嬛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咬了咬牙,拼尽全力,狠狠一脚踹到了丁香的腿弯处。
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踹得她痛叫一声,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
沈嬛趁机一挣,直接就朝门外冲了过去。
“李长泽”的表情几乎是狰狞了,他一脚碾在丁香的手上,冷斥道:“废物!”
说完不顾惨叫的丁香,大步追了出去。
沈嬛拼命地往外跑,她近来身子虚弱,没跑多远就有些喘不上气来,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前面的高墙里探出了头。
前有狼,后有虎,沈嬛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一时有些无措。
那黑影一眼就锁定了沈嬛的位置,速度极快地朝她的方向奔了过来,看着他跑动的姿势和熟悉的身形,沈嬛屏住呼吸,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黑影深深看了沈嬛一眼,和她擦肩而过,猛地撞上了“李长泽”,强大的冲击力将双方都撞得后退了几步。
“李长泽”冷冷地注视着黑影,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杀意:“你居然还没消失。”
黑影说不出话,只是站稳身形后,堵住了他的去路,坚定地挡在了沈嬛的面前。
气喘吁吁的沈嬛捂着狂跳的心脏,从小到大,这熟悉的背影她看了无数次,她咬牙坚持了一路,如今站在他身后,鼻头却突然有些发酸。
她哽咽着喊了一声:“李长泽!”
李长泽没有回头,只朝沈嬛比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