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刘大人和沈月溪一脸惊惧地跟在缁衣卫身后离开,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起来的人里,一个是刺客,一个失踪了。
在离开之前,他们听见了沉重却迅疾的马蹄声,一队举着火把的缁衣卫策马而来,队伍严整肃然,为首的是一匹通体漆黑四蹄雪白的骏马,刚才看起来宛如狰狞恶鬼的摄政王正坐在上面,攥着缰绳,身前还坐着一个女子。
他的动作占有欲十足,一只劲瘦有力的长臂紧紧箍住女子纤软的腰肢,她的侧脸贴在他的胸前,乌黑的长发垂散下来,挡住了脸,看不清五官和身形。
两人最后只看见摄政王翻身下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女子抱了下来,他秾艳深邃的眉眼暴露在火光中,跟刚才戾气横生的凶狠模样判若两人,可以清晰地看出毫不掩饰的专注和炙热,还有一丝压抑至极的欢喜,好像眼里心里,都唯有眼前一人而已。
两人恍惚地对视了一眼,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卫崤没有松手,一条手臂托抱住姜柚,直接朝着主帐走,进帐之前,他的脚步忽然一顿,眉头皱得很紧,苍白的皮肤下不受控制地浮出了几根青筋。
他又犯病了,头疼得厉害。
“舟舟,你怎么了?”姜柚离得最近,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她抬手搂住卫崤的脖子,凑近了一些,待看清他的模样后,有些急切地挣扎了起来:“你哪里疼吗?快放我下来!”
同一时间,周围的缁衣卫也发现了不对劲,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眼神有些惶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的缁衣卫刚才没有看见卫崤的表现,见姜柚不要命地凑上去,不由得冷汗直流,看她的眼神与看死人无异,在心里为她点起了哀悼的蜡烛。
世人都知道,摄政王是个罔顾人伦暴戾恣睢的疯子,他有权谋有手段,还有病,这有病,不止是单纯意义上的骂人,而是真的身患有恶疾,也有人说这是疯病。
曾经有一次在朝堂之上,几个官员不知道在争论些什么,居于高座之上的卫崤发病后拔剑而起,赤红着眼,将他们尽数斩杀,血流成河。
后来卫崤对姜柚解释,这几个人全是贪官污吏,层层盘剥了下放到丰州的赈灾物资,个个吃得脑满肠肥,被查出来之后,还在现场互相攀咬,拼命将锅甩给同伙,想要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
还有一次在王府之中,几个貌美女子去贴身侍奉摄政王,谁料他当场发病,残暴不仁,举剑将几人全都杀掉,现场一片血腥,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后来卫崤对姜柚着急地自证清明,他从来就没要人伺候过!!!那几人全是刺客和间谍,只是想要毒杀他,取他项上人头罢了!
姜柚对此表示,她就知道她家舟舟是个好孩子!传谣言的都给她退退退!
缁衣卫对此保持沉默,提刀砍人跟砍大白菜似的好孩子,滤镜别太荒谬!
系统对此表示,有的人:自己被刺杀,小事;老婆误会了,猎杀时刻到!
当然,以上那些都是后话了,如今周围陷入了一片令人惶恐的死寂中。
卫崤掀起眼皮去看姜柚,他眼尾的红还未散去,如今这血色都蔓延进了眼中,显然已经痛苦到了极点,可他却偏偏不愿松手,手臂的力道甚至还加大了一些,更加用力地将她抱住。
他睁着满布血丝的眼,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坚决的“不”字。
不放手,绝对不。
姜柚没办法,只能小声地去哄卫崤,贴近他耳边,温柔地说道:“乖,那我们先进去好不好?你先休息一下。”
卫崤乖乖点头,听话地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地往营帐里走,冷声吩咐道:“都退下。”
身后的缁衣卫们试探着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有的险些惊掉了下巴,这女子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管得了王爷?而且还是犯病中的王爷?
营帐中。
卫崤坐到床榻上,稳住了身形,姜柚一边给他按摩穴位,一边柔声问道:“舟舟,你的药呢?平时头疼吃药吗?”
她的指腹温热柔软,所过之处,逐渐抚平了令人心焦的狂躁和痛苦。
卫崤明明生得高大挺拔,能够将姜柚完全藏在怀中,现在却弯着腰,把脸埋在她的肩颈处,看着可怜极了,他贪婪地嗅着熟悉的味道,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没有药。”
自姜柚消失那日起,卫崤就陷进了满是畏惧和惶恐的深渊之中,他无数次回想,当时金銮殿上,亲眼目睹他弑父杀兄的姜柚,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眼里到底是什么。
可是他没能看清,就算是在梦中,他也无法给到一个美好的答案,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迷雾,他困于迷雾之中,惶惶不可终日,他害怕答案是厌恶和恐惧,更害怕再也等不到雾散尽的那一天。
他失去了月亮,失去了光,本就贫瘠的土地上万物荒芜寸草不生,痛苦令他清醒,又令他沉沦,如果不是姜柚曾经说过,两人会在未来相遇,他早就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了。
姜柚慢慢地给卫崤按摩着,她找穴位找得很准,技巧也十足,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了下来,高挺的鼻尖沿着她的肩颈线蹭了蹭,跟拱人的小狗似的,黏黏糊糊地唤了一声又一声“柚柚”。
是真实存在的柚柚。
感受到肩头的湿意,姜柚不厌其烦地应了一声又一声,指腹从太阳穴滑过,压在了卫崤泛着湿意的眼角,能摸到几根连在一起的尖翘睫毛。
她轻轻地摩挲着卫崤的眼尾,他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微微眯起眼睛,水洗的眼底浮现出了近乎痴迷的阴暗神色,亲密的厮磨中暗藏着危险的机锋。
心底的野兽又开始撕咬他的肺腑,好喜欢好喜欢好喜